文? 林閬 / 編輯 楊靜茹? ?[email protected]
頭圖:“李青:后窗”展覽現(xiàn)場,,上海Prada榮宅,2019,。攝影師:朱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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榮宅是上海百年歷史的縮影,,這里曾經(jīng)是清末民初民營實業(yè)家、面粉大王榮宗敬的私宅,,后進行了社會主義改造,。PRADA基金會接手這座府邸后進行了復原,并使其作為藝術(shù)空間恢復了昔日韶華,。聽說在改建這座百年老宅的時候,,建筑師們無意中在榮先生的辦公室后發(fā)現(xiàn)了一處秘不示人的暗格,里面還有一個原封未動的保險箱,。謹慎起見,,他們在多方見證之下,同步錄像了保險箱被打開的過程:里面并無金銀細軟,,竟藏了一大疊當時的舊報紙,!
充滿故事的老宅總是激發(fā)人們的想象力,藝術(shù)家李青因此假想這種房子依然有人或幽靈居住,。他用聲音裝置模擬出有人在樓上走動的聲音,,舊式地板上的足音很快把觀眾帶入微妙的故事氛圍之中。
這種純粹與戲仿,、真實與復制,、觀看與被觀看的關(guān)系,貫穿了這個特別的展覽。榮宅中當年的房間被賦予了新的功能,,被藝術(shù)家打造成舞廳,、臥室、浴室和卡拉OK房,。房間里負責介紹的禮儀小姐會主動提醒你:歡迎來到榮先生大公子的臥室……
李青
放著紫紅色大床的臥室背后,,椅子上放著的毛巾仿佛在提示你,有人剛剛在這里浴罷擦身,。這是一個博納科夫式的男作家,,他正對的墻面上,貼滿了他在不同國家旅行時收集的見聞,,有雜志,、招貼、地圖,、明信片,、景點門票和交通票據(jù),這些圖像上總有一些部分被綠色的方塊遮住,,仔細一看,,那是綠色的面部吸油紙,已經(jīng)被人用過的地方,,因為肉身的油膩變得半透明,,露出下方影影綽綽的人臉。而對面的墻上,,則是整整一排世界各國不同版本,、封面充滿各種綺思的《洛麗塔》,留聲機里不斷傳來20世紀50年代的靡靡之音,。
一樓進門正對著的所謂“中堂”,,壁爐上方懸掛著榮宗敬和李青想象中榮家孫女二位一體的肖像。這是李青常用的藝術(shù)手法,,所謂“互毀而同一的畫像”:先繪制出兩幅不同的肖像,,趁顏料未干時把它們互相貼合,讓兩幅畫彼此摩擦疊印,,直至兩幅畫面你中有我,、我中有你,成為似是而非的融合體,。
宴會廳也是過去大家族開社交舞會的所在,,這座環(huán)形的大廳四周都是氣派的半落地窗,李青在窗子上貼了外景圖片:每一扇窗子上都是一幅他收集來的杭州民居的圖片,。在過去的20年中,,杭州郊區(qū)富裕起來的農(nóng)民紛紛建造獨立住宅,,他們根據(jù)各自對奢華美好生活的理解,,積極從世界各地的建筑里尋找靈感,,對安身之所展開了大膽設(shè)計。這些鄉(xiāng)村房子往往呈現(xiàn)出一種不可思議的混搭風:有的是哥特的尖頂,、有的是洋蔥頭式的東正風,、有的走琉璃磚瓦的亭臺廟宇風,還有的貼滿了飽和色瓷磚,,下面就是農(nóng)田或泥濘失修的土路,,隨地散落著水管……站在豪宅之中透過玻璃打量外面的這些房子,就像榮先生四周再次包圍了貧下中農(nóng)和鄉(xiāng)村新貴,,階級差別和階層變遷被外化得既合理,,又荒誕。
“李青:后窗”展覽現(xiàn)場,,上海Prada榮宅,,2019。攝影師:朱海?
李青式的冷幽默就是如此,,他自己不笑,。他在一樓打造了一間暗黑的房子,因為沒有光源,,你會馬上被窗子上鑲嵌的幾塊小顯示屏吸引住,。這些小顯示屏上輪番跳動著一些霓虹燈字符,都是李青多年來在各種城市霓虹燈上搜集來的字,,這些字字體不同,,大小各異,在黑暗中發(fā)著熒光,,依次閃現(xiàn),,你的視力一個字一個字地搜索著這些字,連在一起,,慢慢地拼出了一則又一則既無厘頭,、又似曾相識的社會新聞:
某-房-產(chǎn)-大-亨-被-曝-出-軌-女-助-理-近-日-與-原-配-協(xié)-議-離-婚-巨-額-財-產(chǎn)-面-臨-分-割-其-中-包-括-其-收-藏-的-大-量-藝-術(shù)-品
曾-經(jīng)-依-靠-擺-地-攤-賣-蝦-為-生-的-青-年-詩-人-經(jīng)-過-三-十-年-辛-苦-經(jīng)-營-其-連-鎖-餐-飲-品-牌-于-近-日-上-市-昨-日-該-著-名-企-業(yè)-家-向-母-校-捐-贈-萬-本-圖-書-包-括-自-己-的-創(chuàng)-業(yè)-日-記-集
在現(xiàn)代社會中,“窗”的定義早已突破了邊界,,它不僅僅是建筑上的一個通風口,,可能也意味著電腦的操作系統(tǒng),意味著我們賴以閱讀或觀看的各種屏幕和界面,,意味著信息的傳遞與交互,,我們依賴窗口辨認外界,并確認自己的庇護所,。城市的語法和霓虹的詞匯,,構(gòu)成了觀看的全新經(jīng)驗——窗里的人看向外面,,窗外的人窺探里面,窗里窗外的人事和景物早已快速變遷,,只有這扇“后窗”是永遠的取景框,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