童道明欣賞契訶夫的簡潔,，所以他的隨筆和微信公號 《童道明札記》 中的文字都短小精悍，如珍珠撒落,，予人微光,。這里擷取少許，以饗讀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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摘選,、編輯 ?鄧郁 楊靜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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莫斯科藝術(shù)劇院一位知名演員,，在由托爾斯泰小說《安娜·卡列尼娜》改編的舞臺劇中扮演卡列寧，這位演員對卡列寧考慮是否與妻子離婚的一段戲,，做了這樣的處理：他坐在沙發(fā)上,，時而把手指上的結(jié)婚戒指取下，時而又把它戴上,，幾經(jīng)反復,，終于把戒指斷然取下，塞進了衣兜里,。站起身來,，推門而出,。這意味著他已經(jīng)下定了與安娜·卡列尼娜離婚的決心。我是好多好多年前讀到了這一則演員創(chuàng)作談,，但一直忘不掉,。我以為這是說明這家劇院堅守的心理現(xiàn)實主義的一個生動例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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布萊希特在《伽利略傳》里,，通過兩句對白,，發(fā)過這樣的感嘆：

學生：一個沒有英雄的國家是可悲的。

伽利略：一個需要英雄的國家是可悲的,。

郁達夫在魯迅去世之后,，發(fā)過這樣的感慨：“沒有偉大人物出現(xiàn)的民族，是世界上最可憐的生物之群,；有了偉大的人物而不知擁護,、愛戴、崇仰的國家,，是沒有希望的奴隸之邦,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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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《櫻桃園》里,，拉涅夫斯卡婭批評大學生特羅菲莫夫不識風情：“在你這個年紀,，居然還沒有情人！”大學生驕傲地說：“我高于愛情,！” 《櫻桃園》的女主人不無幽默地回答：“那么我就是低于愛情了,?！边@樣的關(guān)于“愛情”的討論,，現(xiàn)在也沒有過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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托爾斯泰做了個夢,，夢見耶穌基督來到他的跟前,，撲通跪倒在他面前。托爾斯泰連聲說：“我的上帝,，你快起來,，否則我也要跪倒在你的面前?！币d站起身來,，托爾斯泰與他平起平坐，如切如磋地交談起來,。

托爾斯泰：“我猜對了,，你不是神，而是人,。有血有肉的人,。是人把你神化了,。”

耶穌：“這不是我的過錯,?！?/p>

托爾斯泰：“那個關(guān)于你死而復生的神話，更要不得,?！?/p>

耶穌：“為什么呢？”

托爾斯泰：“一旦人們不再思考死亡,，他們便墜入虛幻的迷途,。”

耶穌：“就是說天堂是沒有的,，地獄也是沒有的,，這就是你的想法？”

托爾斯泰：“來世也是沒有的,。過去我相信過來世,，現(xiàn)在我不相信了?！?/p>

耶穌：“但世上有多少人因為相信有來世而擺脫了喪子之痛,，這說明，還是要有信仰,?！?/p>

托爾斯泰：“但建立在不信仰基礎(chǔ)之上的信仰，就是虛妄,?！?/p>

耶穌：“這怎么理解？”

托爾斯泰：“你讓人相信原罪,，也就是相信人生來就是有罪的,。所以你的出發(fā)點是‘不相信人’。而我呢,？寧肯相信中國古代哲人的理念：‘人之初,，性本善?！说牡赖率姑遣粩嗟刈晕彝晟?，而無需拿‘天堂’‘地獄’的假設讓人就范，因此,，‘相信神’就是‘不相信人’,。”

耶穌：“你毀壞了一個美麗的童話,?！?/p>

托爾斯泰：“只有真理才是美麗的,。”

（長時間的沉默）

耶穌：“你當真不相信上帝,？你當真不相信天堂,？”

托爾斯泰：“如果人人都是上帝，每個人的心窩里都有一個上帝,，我就相信上帝,。至于天堂，怎么說呢,，我這個雅斯納亞·波麗雅莊園多么美麗,，像天堂一般的美麗。但我也許明天就要從這里出走,，一去不復返……我現(xiàn)在倒真有點被逐出天堂的感覺,，盡管我不相信天堂……”

（2010年11月23日，《第一財經(jīng)日報》記者致電童道明說下午要來與他談托爾斯泰,、談他的離家出走,，童道明放下手機，即興寫下了上面這段對白）

我欣賞詩人葉芝的這句話：“和別人爭論,，產(chǎn)生雄辯,。和自己爭論，產(chǎn)生詩,?！?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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設計這樣一個戲劇場景，房里的座鐘停擺了,，等一個師傅來修理,，他來了，鐘又走了,。恰好是一個整點,，鐘聲響了,。大家聽著這個老鐘的奏鳴,，心里生發(fā)出了一種莫名的感動，這場戲也就到此結(jié)束,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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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翻譯愛倫堡《重讀契訶夫》一書的最后—章,，它這樣開頭——

我總是感到驚異，在法文里,，conscience有兩個含義：意識和良心,。盡管良心并不是具有明確的意識的。我說過,，十九世紀俄羅斯文學,，從果戈理的《外套》到托爾斯泰的《復活》,，正是以燃燒著的良心震撼了西方世界的讀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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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些作家的死亡是很平靜和美麗的,。

陀思妥耶夫斯基去世前兩小時,，把自己須臾不離身的一本《圣經(jīng)》交給了九歲的兒子。

屠格涅夫在彌留之際喃喃地說：“永別了,，親愛的,，白茫茫的原野……”

馮至在回光返照中，告訴來對他作“臨終關(guān)懷”的人說：“我想寫詩,，寫一首關(guān)于死亡的詩,。”

讀皮庫里的《歷史小品》,，此書以這段文字收尾：

我們應該尊重我們的過去,，因為沒有過去就像樹失去了根，我們應該紀念那些負屈含冤的死者,。就像茹科夫斯基的詩歌所說——

不要憂傷地說：他們已經(jīng)死了,。

而是要懷著感念去說：他們曾經(jīng)活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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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（感謝姬小琴女士的幫助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