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6年3月30日晚上10點半,,我們從醫(yī)院回到都市清華小區(qū),。春夜還有些冷,,小區(qū)路上,、廣場上已沒有人,,只有路燈依舊站在那兒,,照著熟悉的路,。
那會兒,,我們非常悲哀,,但都在想——我愛人和她妹妹帶著哭腔低聲討論著,回到家中,,應該在哪間屋,,用什么語氣對岳母——她們的母親說,然后怎么安慰她,。
9點58分,,她們的父親去世了。怕岳母在醫(yī)院經(jīng)受不住即將到來的那一刻,,傍晚時,,我們把她勸回來了。
面對廣場的樓連體因為太寬,,所以隔兩個樓道便在底部空兩間作為過道,。穿過茂密的竹林和石榴樹叢,過道怎么那么黑,。
爸爸怎么沒來按亮路燈,?面對黑暗,直覺的反應,,讓我們幾乎都說出了口,。
當我們摸索著上了臺階,隱約感覺路燈在什么位置,、伸手去按時,,似乎看到岳父就在我們前面,他仍在用手去按亮路燈,。是的,,自從他們搬到這,這個過道的前后路燈——只要在家,,幾乎都是他每晚去按亮的,。
1992年岳父就中了風,,之后,經(jīng)過頑強的鍛煉,,恢復得還可以,。這個小區(qū)建好后,為了進出方便,,他們買了這里一層的一個單元,。搬來不久,他發(fā)現(xiàn)保安常常忘了按亮過道的路燈,。
有了這個“發(fā)現(xiàn)”后,,他便替代保安擔起了職責。那時,,他腿腳還比較靈便,,天一黑,廣場上的路燈亮后,,如在家,,他便出門一拐去把過道路燈按亮。
近幾年,,他身體衰老得厲害,,腿腳大不如前。特別是冬天,,由于中風不能凍著頭部,,每次出門,雖然只是幾步路,,都要穿戴嚴實,,不能忘了帽子,不能忘了圍巾,,不能忘了拐杖,。按亮路燈后,顫顫地回來,,常常像完成了一件大事,。一時還不能把穿戴解掉,得焐一會兒才行,。放下拐杖坐到沙發(fā)上,,過一會適應了,再把帽子去掉,,圍巾解開,,顫巍巍地站起來,一一掛好。
看他這么艱難,,兒女在家時,,都會替他完成。但也都勸他不要再去了,。
他擰,。中風,說話不利索,,會睜著眼睛看著你,。半天,一句話出來了:這有什么要緊,,不就按個路燈,。過一會,又迸出一句:你們放心,,我會小心,。再過一會,再迸出一句:總不能老坐著,,還得活動,,就當——走兩步吧。
只好隨他,,但都再勸一句:一定要小心。
這次生病住院前兩個月,,一次回來,,聽岳母說,有次不知他什么時候出去了,,到天黑還沒回來,,他喜歡去外邊買點什么,是不是去買東西了呢,?但看路燈又亮了,,想打他手機,居然放在家,,一會兒聽到敲門聲,,是樓上鄰居,正拉著他呢,。鄰居說,,看見他坐在臺階上,用拐杖拄著,,一掙一掙的,,試圖站起來但都不成功,才扶他回來。問怎么會事,,他張張嘴,,半天沒說出來。扶回來坐到沙發(fā)上,,緩過勁后,,他才一個詞一個詞說出來:去按路燈——回來——下臺階——腿一軟——一屁股坐到臺階——站不起來??纯此ü珊蟮难澴?,磨了圓圓的厚灰印。
岳父住院后路燈沒人按了,。這之后,,過了兩個月,一晚回來,,燈亮了,。誰按的呢?保安復職了,?
一天傍晚,,送岳母回來,她走在我們前面,,熟練地上了臺階,,首先走到開關(guān)前,伸手將路燈按亮了,?!艾F(xiàn)在路燈亮,都是你按的,?”愛人問,。
“是的,你爸走了,,路燈總得有人按亮吧,。什么時候開始的?”
“回神那天(風俗,,二七,,故去人的魂魄會回來,家里要敞門點燈等他),,不能讓你爸走這段路摸黑吧,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