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學博導演的電影《清水里的刀子》,,從2016年10月在釜山電影節(jié)露面至今,獲獎無數(shù),,我曾無數(shù)次從別人嘴里聽到這部片子:導演處女作,,釜山電影節(jié)“新浪潮獎”獲獎作品,,獲得了電影大師貝拉·塔爾的喜歡,西海固故事,。
《清水里的刀子》改編自寧夏作家石舒清的同名小說,。小說不長,只6000字,,情節(jié)簡單,,講父子倆和一頭牛的故事。馬子善老人的妻子去世了,,被埋進了墳院里,,兒子耶爾古拜打算宰殺家里惟一的一頭牛,給母親做個稍微像樣的“四十”,。那頭牛,,在“四十”即將到來的前三天,開始不吃不喝。因為它已經(jīng)看到了“清水里的刀子”,,知道了自己的使命,。在人們看來,它是要以一個清潔的內(nèi)里,,來迎接自己生命的終結(jié),,完成獻祭。
6000字的短篇所能提供的信息,,是不夠撐起一部93分鐘的長片的,,對生死的體悟以及對西海固人內(nèi)心深沉情緒的挖掘,也需要更多細節(jié)作為支撐,。
所以,,電影《清水里的刀子》中多了很多情節(jié)。例如馬子善去村長家里要求批一塊墳地,,馬子善去村民家里歸還妻子為了買鞋借的五塊錢,,還有村民家生孩子前前后后的事,還有天上的一場雨,。這些情節(jié),,還帶來很多細細碎碎的生活場景:一家人在地邊鏟草、喂牛,,老人給牛棚墊土,、從井里打水喂羊,下雨時,,一家人用所有的盆盆罐罐接水,。
有了這些情節(jié)和細節(jié),《清水里的刀子》從根本上發(fā)生了變化,。做“四十”和牛的命運背后隱藏的生死命題變成了一個引子,、一個契機,只是為了給出個由頭,,讓我們?nèi)ミM入他們的生活,,并且慢慢沉浸在里面。馬子善鏟草的時候,,我們琢磨這些草夠不夠牛吃,,牛喜不喜歡吃;打水的時候,,我們體會著水的珍貴,,想象著水的清涼,為灑到地上的水痛惜,。女人們?yōu)椤八氖泵β?,切蘿卜泡粉條的時候,我們似乎能覺出蘿卜的清脆,馬子善在屋外挖土,,我們看到了他身后窗戶的燈光,,橘子色的一塊方形,邊緣不夠整齊,,似乎快要糊掉了,。
還有馬子善去牛棚墊土,牛懂事地左挪右挪,,墊完了土,,老人凝視著牛,牛也瞪著濕潤的大眼睛凝視著照顧自己的人,,一人一牛,,沒有說話,燈照出的影子在他們身后,。人和牛在這一世的各自使命,就在這久久的凝視里,。
這些細細碎碎的日常生活,,似乎更美,更耐咀嚼,。就像《天水圍的日與夜》,,母子倆餐桌上的飯菜、青菜,,頭天吃剩下的一只花菇,,第二天熱過了,用一只小碗盛著,,又擺上了桌,。這樣的日常細節(jié),讓每個人都變美了,,變悠長了,,有質(zhì)地了,甚至讓青菜花菇都變好吃了,。以至于想起《天水圍的日與夜》,,就會想吃青菜花菇,吃青菜花菇的時候,,會想起《天水圍》,。
這些被放大的日常生活細節(jié)有強大的滲透力量,讓你渴慕日常生活,,想吃點什么,,喝口水,看看狗,凝視牛,,和某些人說話,,在燈下的小床上睡覺,聽聽刮風的聲音,,擦一下落在臉上的雨,,變回一個人,變回有肉體的人,。它就是有這種滲透力量,,把你往回拽的力量,卻并不大肆聲張,。
在路演時的映后交流中,,作家石舒清的朋友、評論家賽炳文說,,他感覺,,這個電影已經(jīng)和小說原著沒有太大關(guān)系了。但沒有關(guān)系或許是更深的關(guān)系,,小說原著里的生死命題既被忽視了,,也被解決了。經(jīng)歷過這種幽靜的日常生活,,生和死,,就不太像一個天大的過節(jié),人已經(jīng)把自己一點一點活掉了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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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五月碧云天》(1999)
導演:努里·比格·錫蘭
安安靜靜的小路,,路邊的青草,歪歪斜斜的云,,站在路中間的人,,不急著走向目的地,就那么靜靜地站著,,我們和他一起聽到風聲,。20年前的電影,現(xiàn)在來看,,更有了時間的分量,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