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叔同著名的詩篇《送別》有云,,“來時莫徘徊”,以前唐克揚總覺得是把“去”錯寫成了“來”,,最近才有了頓悟,,“投身比遠離更難,去意徊徨,,不過是對孤獨的恐懼,但來路更遠,,蓬山萬重,。”
一路跨專業(yè),,在建筑,、繪畫、策展,、寫作間游弋,,普通人眼里是光環(huán),許多老先生卻未必看得慣,,常有人勸他“你要扎實一點,,踏實一點”,,剛回國時也有人說他“思想很活躍”,言下之意:“這并非學術正統,?!?/p>
“我經常處于一種少數派的位置,從小就是這樣,,所以現在也不介意依然成為少數派,。”唐克揚說,。但他也承認,,大多數人都無法逃脫“現代”意識形態(tài)的規(guī)訓?!艾F代人的自我,,被分裂成好多種不同的塊區(qū),現代的標志就是utility(功用),,看上去很合理的東西,,最后拼湊出來卻不是完整的人?!?/p>
聊這話的時候,,他在《空間中的美術史》課上,剛把學生們“趕出”教室,,去拍一張可以作為展覽空間的照片,。而后,拿曝光,、水平線等標準一一審視指點,。這門鼓勵“動手”的創(chuàng)新課程,教學核心是如何做procedure(流程)和plan(方案),。
“我給他們講課,,某種程度也是一種規(guī)訓?!碧瓶藫P不好意思地笑了,,“對天才來說或許是約束,但為了他們在外面工作有條理,,這又是必須的,。”
唐克揚
質料
一期續(xù)建,,二期規(guī)劃設計,,六歲的南方科技大學,仍然處在“進行時”,。從低密度的教學區(qū)一路跋涉,,經過一片開放的工地,,打鉆聲持續(xù)在耳畔轟鳴,簡直分不清來自地底還是高空,。唐克揚在一旁突然喊住我,,“這就是我們新建的人文中心!”他往大門走近幾步,,指著高起的大土丘,,“還有48個月可以封頂,(紐約)帝國大廈修好只花了11個月,!” 有一瞬間我恍惚以為,,他是脫了安全帽來此監(jiān)工的建筑師。
當然,,他本來就是建筑師,,還是個獨立策展人,最知名的項目是威尼斯建筑雙年展中國館,。在最感興趣的文字領域,,過去介紹是“建筑寫作者”,這幾年隨著更多小說的發(fā)表,,他也慢慢習慣了“作家”的頭銜,。
這構成了一種有趣的循環(huán)。最早為唐克揚打開世界大門的,,是北大比較文學碩士,,如今投至當年的北大導師陳躍紅麾下任教,在這所以理工科見長的創(chuàng)新型大學,,共同打造“一流的人文教育”和“人文環(huán)境”——參與校園規(guī)劃建設和公共空間營造,,既是人文中心設立的題中之義,也極大滿足了他尋求的“參與感”,。
白天,,主持完校園規(guī)劃建設專題講座,唐克揚帶我在多山的校園內穿行,,他突然跳出一句“這邊地下有個商周古墓”,,語氣多有欣喜,“幸虧沒有按他們的規(guī)矩,,把整個校園推倒重來”;晚上,,上完四小時的課,,踏入夜色中的草坪,他隨手一指,,迎頭便撞見一座泛著暗光的神龕,,竟是拆遷前深圳城中村的遺物,。
在這樣日常的一天,我們間歇性的談話“藕斷絲連”,,始終圍繞故鄉(xiāng),、紐約、長安,,關于時間和空間,、來路和去處。它們盤根錯節(jié),,形塑了唐克揚生命中的“質料”——質料,,是他言語間不自覺常會抖落的那種哲學用詞,完了還不忘加上,,“質地的質,,材料的料”。
談作家卡爾維諾,,“他把空間賦予具體的質料,,同時有創(chuàng)造性的結構,產生很有意思的文本”,;談古典歷史學者Lionel Casson,,“不是歷史觀先行,也不是用現在的生活狀態(tài)和關心的問題,,去印證過去古代世界的存在,,他首先談到的是知識,或者作為質料存在的一種歷史,?!?/p>
他自己走遍中國各省,游歷西方名勝,,也是寫城市和建筑的高手,,出版了兩本專著《十城畫記》、《在空間的密林中》,?!暗惯^來寫,先是觸手可及的質料,,然后到城市的處所,、城市的時間、城市的命運”,,“就像一個陌生人來到城市,,首先是個意會,只是一個感覺派,慢慢從視角觸及的范圍往外,,擴展到整個城市全景式的理性認知,。”
按照康德的說法,,感覺是沒有形式的質料,,質料是在現象中的感覺,“雖然一切現象的質料只是后天給予的,,但其形式卻必須是全都在內心中先天地為這些現象準備好的,。”
如果問唐克揚,,他的質料是什么,?他會說,一個永恒的外省人,,一個漂泊的邊緣者,。
“故鄉(xiāng)肯定是有很emotional(情緒化、脆弱)的成分在里面,,我有時候很害怕過度表達,,我現在更愿意做一些技術性的工作,少談一些這樣的話題,?!痹谖业淖穯栂拢瓶藫P對“故鄉(xiāng)”闡釋一番后作出總結,,“文學是抗拒不了的力量,,但不能當飯吃,你必須汲取里面的水分,,同時你也不想天天水汪汪的,。”
但44歲的唐克揚,,仍然時不時陷入對“故鄉(xiāng)”的迷思,。六年前,他會在凌晨兩點半,,到微博上發(fā)一首李金發(fā)的現代詩《故鄉(xiāng)》:“呵,,漂泊之年月/帶去我們之嬉笑,痛苦/獨余剩這傷痕,?!眱芍芮暗纳钜梗衷谂笥讶镆命S永玉記沈從文的句子,,“一個士兵要不戰(zhàn)死沙場,,便是回到故鄉(xiāng),。”
在空間的密林中
?
十城畫記
葉子
那是長江之畔的安徽蕪湖,,唐克揚熟悉的卻是大雜院里的“一地雞毛”。有點黑色幽默的是,,樓上住著的“野”姑娘,,日后成了大明星。很多年后,,唐克揚偶然從李亞鵬那拿到趙薇哥哥的電話,,重新聯系起來,彼此卻都是“虛情假意的寒暄”,。
比如說,,從小崇拜他成績好??伤麖牟徽J為自己是好學生,,“學霸就像一個到處是刀刃的刀,非常全面,,對考試體制非常適應,,但同時又丟掉了一種銳氣?!?/p>
唐克揚很小就撿起樹枝在田埂里自發(fā)地畫畫,,長大后的藝術之路,卻被父親判為“不務正業(yè)”,,大手一揮,,只好去長春學光學儀器專業(yè)。他寫過1991年的夏日,,正是高考時節(jié),,“使人暈眩的白熱,記住了克爾凱郭爾的名言,,人生的‘煩’”,,對故鄉(xiāng)的“糾結”就在于“無法選擇出生,只好一生慢慢消化在早年被動承受的一切”,。直到2010年,,被選為威尼斯建筑雙年展中國館策展人,上了《新聞聯播》,,父親才對他改變態(tài)度,。
壓抑的叛逆為后來“到處跑來跑去”的“宿命”埋下伏筆??佳袝r,,得知繪畫專業(yè)無法跨考,,唐克揚“曲線救國”地選擇了比較文學,因為信息匱乏,,三個志愿清一色填了北大,,而當年錄取名額只有1個。等到畢業(yè)答辯那天,,導師陳躍紅才告訴他,,“當時很多人質疑你,一個外專業(yè)的學生,,打這么高分,,是不是公正?!?/p>
1998年去芝加哥大學讀藝術史碩士,,師從巫鴻,讀到第四年毅然放棄本專業(yè)的博士路徑,,重頭申請哈佛建筑學方向的設計學博士,,心境與當年報考北大如出一轍,“再不試就沒機會了,,至少不會后悔,。”
他至今記得兩個“建筑學時刻”,。高考時聽說有這個專業(yè),,他第一次在紙上畫下一個三叉型的結構,意識到自己有一點“立體思維”,;美國留學時,,他特別興奮地想在屋子里設計一個透明管道,有圓桌這么大,,可以“在室內下雪”,,朋友卻潑了冷水,“沒啥意思,。 ”
唐克揚最后選擇建筑師為安身立命的職業(yè),,除了生存的考慮,實踐性和中間性是他最看重的特點:在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的兩種社會進程之間,,在機械化和手工的兩種不同構造尺度之間,,在規(guī)模經營和個人理想之間,他同時具有某種工具性和人文主義者的主體性,,得以變得“有趣”,。
“有趣”,正是打動著名建筑師庫哈斯為他寫推薦信的原因,?!捌吹暮商m人,,在這點上我和他心有戚戚。他的特點是敏銳,、不拘泥于一種表面的形式,,不太在乎已經存在的規(guī)范?!碧瓶藫P想起有人曾問庫哈斯,,作為知識分子對中國建筑教育有什么看法,他很快回答,,我其實不是一個知識分子,“他很爽快,,而且沒有那么多高等文化的裝腔作勢,,這是我比較喜歡的地方?!?/p>
現在再談當年貼在博客開篇的這段論述,,唐克揚笑說“應該早點刪掉”,但仍然承認,,“喜歡建筑,,因為它就是一個很綜合的學科”,中間性的意義也在于,,“不會一開始就用一種非常固執(zhí)的視角,、一種確認的意識形態(tài)?!?/p>
“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像一片樹葉一樣,,按我們父輩的想法,這是非常危險的,,你怎么可以執(zhí)著一個沒有立場的根基呢,。葉落還是要歸根的,可你在狂風之中飛行的一片樹葉,,哪面是正面,,哪面是反面,沒有一刻安定下來,。這種狀態(tài)可能就是人類文化將來的一種發(fā)展趨向,,很難說一個世界公民他會有什么樣的一個立場?!?/p>
長安
站在紐約時代廣場前的“震撼一刻”,,仿佛還在眼前。唐克揚清晰記得,,他的腦子里突然冒出兩個字:“長安”,,“想回頭看看自己的歷史,,有什么可以與之抗衡的?!?/p>
一個“尋找和走失”的故事也從中浮現,。原型來自一部唐人書,講與阿拉伯帝國作戰(zhàn)被俘的唐朝軍隊士兵,,在中東地區(qū)漫游一圈又回老家的見聞,。“這個小說本質上是對故鄉(xiāng)話題的一種重復,,寫一個人對他的故鄉(xiāng)是怎么看的,,故鄉(xiāng)是什么?!?/p>
東西方之間,,“看”與“被看”,貫穿唐克揚的城市書寫,。他同時也說,,自己的每本書其實寫的都是故鄉(xiāng),“寫長安,,就是寫我從外省到達首都再到國外,,一步步進入文化上層的感受,我覺得我依然是中間一個渺小的個體,,另外一方面也獲得更宏觀的‘看’的視角,,你發(fā)現我們的命運,就是過去被我們觀察的這些長安人的命運,?!?/p>
1986年,在美國匹茲堡大學讀碩士的王小波,,開始以唐傳奇為藍本寫作仿古小說,,三年后出版第一部小說集《唐人秘傳故事》。后來的小說《萬壽寺》,,這樣描繪千年之前的長安城:“在它的城外,,婉蜒著低矮精致的城墻;在它的城內,,縱橫著低矮精致的城墻,;整個城市是一座城墻分割成的迷宮……在這座城中,一切人名,、地名都不重要,。重要的是實質?!?/p>
在即將出版的新書里,,唐克揚把這句話作為引言,。但他也坦言,自己和王小波不是同代人,,不再有他那樣明確的思想啟蒙姿態(tài),,“我要表達的是事實的情緒反應,結合物質文明史和美術史的訓練,,在個人的世界,、重新發(fā)現的古代文明的世界還有西方壓迫感的世界這三個世界的夾縫里,產生新的寫作——有些是現實的問題,,有些是詩意的遐想,,時間空間的思考,包括哲學意味的思考,?!?/p>
英國人的江海關,百年來建筑在蕪湖長江邊,,自鳴鐘一天24小時叮叮當當,奏響著《威斯敏斯特》的鐘聲,。從學術漫游中歸鄉(xiāng),,這座“殖民者的贈禮”在唐克揚眼中方才顯示出不尋常的意味:
區(qū)別于一旁的寶塔,這帶有刻度的鐘表,,不僅是用來“看”的,,更將港口的吞吐量轉化為可以具體度量的東西,“隨著分分秒秒指針的移動,,如今人們能感受到,,不再是抽象的永恒和須臾,不是晦暗亭臺中的暮鼓與晨鐘,,而是時刻變化的生活境遇和經濟現實,。”
在日本奈良藥師寺,,他被一個電影般的場景擊中,,準備以此構思小說開頭。那是一群干活干累了的古代工匠,,收拾好工具,,坐在藥師寺廊下喘息?!案扇魏问露加幸粋€空間語境束縛的強行的意義,,那個瞬間沒什么意義,他在喘息,,在茫無頭緒的狀態(tài)里,?!?/p>
他意識到,存在過的歷史只有一小部分轉化為了文字,、圖像,、藝術,其他都是“沉默的大多數”,,在數量上構成一種強大的力量,,比表面的更真實,“對我來說那是很感人的東西,?!彼罡信d趣的還是文學,而最感人的繪畫和建筑,,也和這個氣質接近,,“它不是揭示什么普遍真理,而僅僅是一個打動人心的片段,?!?/p>
“我想寫的小說,不僅僅是古代文獻的詮釋,,而且是歷史被遺留下的那種可能性,,沒有被發(fā)掘過,同時也被遺忘或者是被扭曲了,。傳統的意義就在于生發(fā)新的可能性,,即使別人寫過無數的篇章了,你還是可以挖掘屬于你那部分的視角,?!?/p>
人物周刊:用一個詞或一句話形容自己的現狀。
唐克揚:漂泊,。其實還有一個更好的不帶太多感情色彩的英文說法,,migrating。
中國人對這種漂泊不定的狀態(tài),,本質上是反對的,,或者說反感。小時候家里人都覺得出去一次很緊張,,會大包小包的,,而且生怕誤點。后來我發(fā)現誤點也沒太大關系,,只要沒有什么確定的終點站,,沒有確定去哪兒工作的時間。我覺得也許是一種宿命,一開始他們可能反感我到處跑,,我現在反而到處跑來跑去,。對研究空間的人來說,這種空間的運動是有意義的,。很有意味的是,,我的旅行就構成我自己的研究對象。
人物周刊:對你父母和他們的成長年代,,你怎么看,?你理解他們嗎?
唐克揚:我覺得我特別理解,,而且以前就比較理解,,后來慢慢理解得更深了。但這種理解不是適應,、喜歡,。(他們)不小心生活在那樣一個年代,只能盡最大努力去適應那個環(huán)境,,而不會看到那環(huán)境之外的東西,。
我父親講過,60年代末他們看到阿波羅登月的消息,,會有一種憧憬,,覺得這個事情意義很重的,但他們并不知道自己跟這有沒有關系,。一個人,他到底是要在出生地,、在原有的語境里老實呆著,,還是說要天天胡思亂想,想超越他的這個世界和語境,。意識到這種差距,,才會愿意去超越這種差距,或者尋找別的可能性,。
人物周刊:對你影響最大的一個人,、一本書,或者一部電影,。
唐克揚:一個人,,一本書,一部電影,,這事兒對我都不太靠譜兒,。我喜歡認識很多人、看很多書,,也看了好多部電影,。一定要答的話,,我覺得就是突然下意識冒出來的答案。
有幸碰見了好幾位老師,,朱青生老師,,現在的導師陳躍紅老師,還有巫鴻老師,,甚至包括庫哈斯,。我的見識在遇到他們之前是很有限的。
我覺得有些書不是因為內容有多棒,,而是我在看那個書時的語境對我的影響很大,。看有些書時,,有一種質感,,或者長久難以忘懷的印象。就像一頓非常好的飯,,不是說非常好的味道讓你驚嘆,,而是你在餓的時候,突然一下子有這么一頓飯,。
記得有一年,,我考完試后在地攤上得到一本書《哥德巴赫猜想》,徐遲寫的,,一個很著名的詩人,。當時我考完試很輕松,坐在家里一個藤椅上,,吃著什么零食,,看那個書的感覺非常美,類似的事也發(fā)生在我對唐詩宋詞的理解上,。當時我們家有我爸看的唐詩,、古代詩歌選,這些書到現在還是我心目中最美的書,,它的質地特別好,,現在看來也不是特別深奧的選本,給你帶來“饑餓的人碰見一頓好飯”的感覺,。
有幾部電影我特別震動,,比如《日瓦戈醫(yī)生》。那是我在美國時看的,,跟我美國同學一講,,他們都笑說這個電影太落伍了,格調也過于小資文藝,他們的意思是這可能是現實中不大可能存在的故事,,或者說過于煽情,。但在我當時剛從理工科轉到文科的語境里,我還是比較認同這種相對來說沒那么復雜的,、或者說沒有那么的扭曲的電影,,很純美。
人物周刊:對自己的(未來的)下一代,,你有什么期待,?
唐克揚:其實談不上期待,我沒有老一輩人的那種崇高的使命感,,這源于自己對事情的懷疑或者不確定感,。
我相信下一代會活在一個比我們更加充分信息化的世界里,了解很多事情,,貌似有更多的選擇,。但這可能也會是一種問題,太多選擇反而會陷入更猶豫優(yōu)柔的形態(tài),。我覺得我們已經有一些,,他們身上可能更明顯些。如果希望他們有什么品質的話,,就是俗話說的正能量嘛,,不要對自身條件、需求,、利益有太多期求,,否則就會更優(yōu)柔寡斷。對這個國家的年輕人來說,,還是希望能有超越的勇氣吧,。
人物周刊:對你所從事領域的前景怎么看?
唐克揚:建筑是一個過于古老的行業(yè),,大部分古老的行業(yè)都有超強的惰性,越是古老,,變革自身的愿望就越不迫切,。也是因為這種特性才可以一直延續(xù)下去,很容易變化的行業(yè)就很容易被取代,。我們說建筑和重力的關系:建筑是不可能垮下去的,,也不可能飄在空中,這個事情短期內是不會改變的,。人們不會在一個彎曲的墻壁上睡覺,,建筑還是會由垂直向上的結構和水平的樓板組成。
人物周刊:責任、權利和個人自由,,你最看重哪個,?
唐克揚:個人自由。
人物周刊:你珍視自己的哪種品質,?最想改進的一個缺點是,?
唐克揚:其實談不上珍視,我對自己有一種告誡,,不要太過于自以為是,。我想每個人都難以真正克服,但我多少還有點自我反省的意識,。
缺點就到處都是,,但是現在可能很難去改進了,這是一種宿命論,。人的大部分優(yōu)缺點是從基因里來的,,從你三四歲開始就慢慢形成了,可能六七歲定型了,,十歲之后就幾乎無法再改了,。必須要回答的話,就希望能不能把歌唱得再好一點兒,、舞跳得好一點,,因為這是一種自我娛樂的能力。
人物周刊:最不愿意把時間浪費在哪方面,?
唐克揚:打牌,。
人物周刊:為了創(chuàng)造和諧美好的世界,你期待自己充當怎樣的角色,?
唐克揚:一位電影導演,,一個音樂家,一名建筑師,。
我覺得這三種角色就可以把我們一部電影的實際操作都囊括了,,一個電影導演未必全部都懂,當然假如能夠懂的話,,電影導演就是我對這個問題的簡單答案,。
我現在是一個建筑師,建筑師就具備了為世界搭建一個結構的能力,。音樂具有把世界抽象化,、但不失于感性的能力,和建筑那種冷冰冰的,、沉默的力量是不一樣的,。最后還需要一個導演把這些東西都串起來,。
人物周刊:現在的你,還有哪些不安和擔憂,?
唐克揚:生命短暫,,韶光有限。
所有的不安和隱憂都是時間有限造成的,。假如有足夠多的生命,,距離都可以克服,哪怕是一些巨大的困難,。我也舉兩段我比較記憶深刻的話來佐證,。一段是歌德談話錄,和助手在魏瑪散步,,看到這個西沉的太陽,,他很樂觀,他說人類的精神就像那個太陽,,讓他每天落下去,,還會不斷地升起來;另外一個是李商隱《樂游原》那首詩,,“夕陽無限好,,只是近黃昏”,后來對這詩有不同的解讀,,有些爭議是說,,“只是”的意思并沒有遺憾,而是像現在英語的“while”,,就是“正在這個時候”的意思,。但我覺得多少還是表達中國人對于時間的一種惆悵感,其實首先是因為自身的有限才會產生出文學,,西方人好像是相信這種永恒價值,、終極世界等,我們更多的時候是覺得,,時間對自身的存在是一種危險,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