俄羅斯有句諺語:俄羅斯的天就像女人的臉、男人的心,,說變就變,。初到俄羅斯的我對此深有體會,剛剛還是烈日當頭,,轉眼即烏云壓頂,,猝雨澆頭。不光天氣如此,,短暫接觸的俄羅斯人,,給我的感覺亦是冷暖難料。
一天清早,,我在下諾夫哥羅德的大街上閑逛,。步行道上清靜無人,一輛墨綠色的老拉達轎車迎面駛來,,我本能地抬起相機就拍,,結果司機一個急剎把車橫在我身后,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讓我心頭一緊,。車門像是被一腳踹開,,一個高個兒的瘦削老者咆哮著沖到我面前,晨光中,他嘴前噴射的唾沫星清晰可辨,。我連忙指著轎車說:“I like lada ……”并給他看剛剛拍的照片,,他雙手叉著腰,每看一張照片就緊盯著我的眼睛,,銳利的目光足以穿透我的腦殼,。看完我拍的三張照片,,他二話沒說快步走回汽車,,我以為他去抄家伙,他卻咣地關上車門,,卡啦啦掛上倒擋,,引擎一聲嘶吼,轎車倒進幾乎與車身等寬的門洞里,。我趕緊溜之大吉,心里卻一直惦記著他如何下車,。
在俄羅斯打過交道的當地人,,從餐廳服務生到政府公職人員,大都冷著臉,。我們相處時間最長的是兩個俄羅斯司機:年過六旬的亞歷山大大叔和四十歲上下的根納,。
上午9點,我們的巴士駛出酒店,,狂奔在圣彼得堡明亮的街道上,,坐在副駕的我瞟了眼轉速表,指針在80與100之間切換著,,我下意識地確認是否系好安全帶,。亞歷山大大叔個子不高,身體肥胖,,每次出發(fā)前,,他都一只手抓著車門框,另一只手拽住方向盤,,把渾圓的身體拖進駕駛室,,緊接著是一陣粗重的喘息聲。他的頭就像一個撥浪鼓,,總是不受控制地小頻率左右搖晃,。路過某處景點或特別的建筑,他就會用手碰下我的胳膊,,示意我拍照,。
巴士駛向涅瓦河方向的老城區(qū),看著街道兩旁的古典建筑和叮叮咣咣的有軌電車,,我想起了故鄉(xiāng)哈爾濱,。小時候我家住在市中心一棟俄式老房子里,,那棟年朽的老房子終年發(fā)出各種聲響:汽車經過樓下時窗玻璃嗡嗡響;光腳踩在紅松地板上的空空聲,;以及厚重的雕花木門開關時沉悶的撞擊聲……突然,,我的身體前傾,一輛銀色雷諾轎車猛然斜停在我們的巴士前,,硬生生把我們逼停在路邊,。
轎車的剎車燈亮著,沒有下來任何人,。亞歷山大大叔把一雙毛茸茸的手攤在方向盤上,,頭開始大幅度搖晃起來,嘴里不住嘟囔著什么,。大約一分來鐘,,轎車狠踩油門揚長而去,大叔緊追其后,,當兩車平行時,,各自降下車窗沖對方怒吼,轎車司機是個戴墨鏡的小伙子,。我一臉茫然隔在中間,,仿佛是他們的出氣筒。同車的導游告訴我們,,對方因為我們的巴士左轉時擋了他而不高興,。吵架過后,大叔就一直情緒低落,,路過景點也不再碰我胳膊,。中午我們請他一起吃中餐,在飯桌上他告訴我們,,他每天工作10小時,,沒有固定休息日,月收入35000盧布左右(約合人民幣4000元),,他懷念蘇聯時代,,那時候的福利好,如今他這把年紀還要工作……一頓飯菜下肚,,一通苦衷傾訴,,大叔謝了頂的頭皮上滲出密瑩瑩的汗珠,紅撲撲的臉上露出難見的笑容,。
根納則是我們在莫斯科期間的司機,,開輛奔馳17座商務巴士。他長著一張兼具傲慢與愁苦的臉,凸起的上嘴唇始終蓋著下嘴唇,,總像是跟誰過不去,。從坐進駕駛室起,他就一語不發(fā),,不論導游跟他說什么,,他都斜眼盯著后視鏡,然后用上眼皮抹搭一下算作回答,,起初我還以為他是個啞巴,。他喜歡聽爵士樂,車廂里總是彌漫著艾拉·菲茨杰拉德,、妮娜·西蒙和納京高等老牌爵士歌手低緩的歌聲,。有一次他接了一個電話,冰冷的表情一下子變得柔和起來,,聽語氣電話的另一端肯定是個女人,。在我們即將告別莫斯科、最后一次坐他車時,,他打破一直以來的沉默,,主動和導游聊起天來。送完我們,,他就休假回家了,他在圖拉州有700公頃閑置的土地,,是祖母留給他的,。原來他還是個農場主!根納從后視鏡里看著我們驚訝的表情,,一側的嘴角微微上揚,。
大部分時間我們都是在從一個地方趕往另一個地方的路上,我總是被車窗外壯美的風景所震撼,。奇幻的云彩在空中翻滾,,霞光中垂著半條彩虹,風掃過廣袤的沃野,,白樺樹,、薰衣草,還有開滿黃花的蒲公英和毛茛……一切都披金掛銀,,光彩照人,!我突然意識到,為什么俄羅斯文學中有那么多關于風光與土地的描寫,,在這遼闊的黑土地上,,所有的悲傷也許終將被它化解或療愈。
伏爾加河上的母女
謝爾蓋耶夫鎮(zhèn),三圣大修道院,,一名虔誠的女信徒在一座大主教墓前祈禱
梁贊,,公交車上的男人
圣彼得堡地鐵
傍晚,伏爾加河游輪,,飲酒尋歡的情侶
喀山,,一家格魯吉亞餐廳,在音樂中起舞的食客
烏里揚諾夫斯克,,等待表演的少女
圣彼得堡,,阿芙樂爾號巡洋艦附近
圖拉,列夫托爾斯斯泰莊園的馬夫
梁贊,,清早,,站在招貼海報前的老人
下諾夫哥羅德,周末,,準備飆車的年輕人
圣彼得堡,,涅瓦河畔,享受日光浴的人
圖拉國立列夫·托爾斯泰師范大學校長弗拉基米爾·A·帕寧在辦公室
烏里揚諾夫斯克,,列寧博物館外布置展窗的男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