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萬是我丈夫,,我們是高中同班同學,,婚后共同生活了37年,。2012年冬天、離64歲生日還有三個月時,,他酒后意外去世。
老萬在我心里是個有很多故事的人,。他1949年春天出生于重慶市一個工人家庭,,高中讀了一年,趕上文化大革命,。知青返城后,,他當過工人,后成為工廠子弟學校的數(shù)學老師,。上世紀80年代下海辦廠,,做樂器材料加工。90年代后期,,因國家限制林區(qū)木材砍伐,,工廠關門,晚年靠微薄的社保生活,。就像我們這一代的大部分人一樣,,老萬走完了普普通通的一生。
老萬出身貧寒,,幼時就要幫母親承擔家務,養(yǎng)成了什么都自己動手的習慣和能力,。我們1976年結(jié)婚,,家中第一臺黑白電視機就是他買零件組裝的。那時他還自己裁剪并用縫紉機縫制衣服,,包括他自己穿的襯衫,,那種男式襯衫領子不好做,但于他都不在話下,。當數(shù)學老師的他說,,“裁剪衣服,不就是畫幾何圖形嘛,!”家里的電器修理,,幾乎是他包了。一開始是收音機,、電視機,,后來是手機和電腦。隨著生活條件好轉(zhuǎn),,烹飪又成了他的一大愛好,,他能在一個多小時里做好七八個人用餐的一大桌菜,煎炒蒸拌,,樣樣不差,。
他說話嗓門大,,中氣十足。據(jù)說他在三樓上課,,一樓都能聽得清清楚楚,。他走路快而有力,震得樓板咚咚作響,,老遠就知道他來了,。他樂于助人是出了名的,在子弟學校教書那會兒,,學校遠在郊區(qū),,騎自行車上班的他成了女同事快樂的搬運工,幫這家搬袋米,,幫那家捎點菜,,他樂此不疲。對鄰居,,哪家有電器方面的問題,,他也會上門幫忙,有求必應,。一位女老師與丈夫離了婚,,他認為這對夫妻離婚的很大因素是賭氣,有和好的基礎,,硬是撮合他們復了婚,。
評論時政是他的最愛,我和一些朋友因此戲稱他為政治局的“萬委員”,。他對社會上的一些不良風氣深惡痛絕,,有時還罵人。上世紀80年代我調(diào)入黨群機關工作,,逢年過節(jié),,基層會送一些年貨到家,他連這個也看不慣,,總要嘀咕半天,。
老萬外表剛毅內(nèi)心柔弱。跟他一起看電視劇,,到動情之處,,轉(zhuǎn)過臉看他,他早已淚流滿面,。我和他曾一起去討一筆債,,到對方家里一看,家徒四壁,。他悄悄說,,這錢我們不要了,。結(jié)婚多年,每逢看到我?guī)椭跽?,他都會非常贊許和支持,,他說他最欣賞我的也是這一點。2012年冬至,,我的一位盲人朋友保姆離職,,獨自一人,我去陪了她一整天,,晚上也未歸,。當我23號回到家時,他不僅沒有怨言,,還給我端上了熱氣騰騰的羊肉湯,,為我補過冬至,這也是我們一起過的最后一個冬至,。
我們這代人,,參加過文化大革命,當過知青,,經(jīng)歷坎坷,。這些經(jīng)歷對他心靈的撞擊是我與他共同生活后才感受到的,年紀大了以后,,只要喝多了酒,,他就會翻來覆去講述那些往事,講到收不了口,。
我們剛結(jié)婚時,老萬煙酒茶都不沾,。80年代中期,,他離開學校、下海辦廠,,學會了抽煙喝酒,。他喝酒都是整杯一口干,爽勁在朋友圈里出了名,,常常喝得酩酊大醉被朋友送回家,。后來他告訴我,在商場應酬,,他總愛把自己灌醉,,因為看不慣有些人找“小姐”,干脆喝醉了一睡了之,。年紀漸長,,喝酒竟成為他的惟一嗜好,,每天必喝,而且經(jīng)常醉酒,,獨自倒臥街頭也時有發(fā)生,。這成了我的心頭之患。沒想到最終,,他還是因為與朋友喝酒而走了,。
今年清明前,依照老萬生前的愿望——不留墓地,、捐獻遺體,,我將他的骨灰參加政府組織的生態(tài)葬活動,進行了花葬,。由于走得突然,,捐獻遺體的愿望沒能幫他實現(xiàn),這次花葬,,也算償了他的心愿吧,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