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7歲這一年,魯強做了一個決定:當一名職業(yè)作家,。
當時,,他的頭銜是浙江日報報業(yè)集團數(shù)字采編中心總編輯。一天24小時在線,,隨身攜帶兩部手機,,走在路上也拿著手機看稿。同事們打趣:報社必須給他配一只導盲犬,。
事情來得蹊蹺,。2013年年底,,他用難得的17天長假完成了一部15萬字的小說《小別離》,,發(fā)表在文學雜志《江南》上。半個月后,,前后有6家影視公司找到他,。最后,一家上海影業(yè)公司買走了小說的影視版權,。
辭去報社職務兩年多,,他一口氣完成了12部長篇小說。每寫完一部,,立刻就被買走影視版權,。
商業(yè)市場開出的價碼,讓這位從業(yè)二十余年,、得過“中國新聞一等獎”的前媒體人又驚又喜——“你要相信,,即使在這個時代,好的內容一定是有價值的,?!?/p>
他以一名同行前輩的身份,和我慷慨地分享著自己這一年多來的轉型和創(chuàng)作心得,。那是2015年8月底,,當時由海清、黃磊主演的電視劇《小別離》剛剛殺青,,預備等第二年開學季來臨前播出,。我們都預感到,,這部電視劇一定會火。
2016年8月中旬開播后,,《小別離》果然火了,。
在三大衛(wèi)視平臺播出以來,《小別離》在一大波由魔幻,、青春偶像,、小鮮肉流量擔當?shù)腎P中突圍而出,穩(wěn)居黃金檔收視率前三位,,并噌噌噌地上了熱搜榜,,以嚴肅的現(xiàn)實主義題材成為北京、上海等各大城市的寫字樓,、茶水間,、飯桌上熱議的“國民級話題”。
工作日午餐時間,,上海靜安區(qū)的一家餐廳里,,5位不同年齡段的外企女白領難得湊到一桌,嘰嘰喳喳地討論著《小別離》的人物,、劇情以及留學問題,。飯桌上,下班后忙著送孩子到各種補習班的70后李玲看著有點焦灼,,她向部門副總監(jiān)Grace請教美國公私高中的利弊和homestay(寄宿)的大致費用,;60后的Grace兩年前把兒子送到美國中部讀高中,代價是賣掉了公婆留給她和丈夫的一套市中心老公房,;新員工90姑娘Monica則談起自己5年前被父母送到溫哥華讀本科的經(jīng)歷,。
“拍得真心好。講的就是我們家里的事,?!碧柗Q從不看國產(chǎn)劇的Monica聊得眉飛色舞。平日里,,自覺很潮的Monica從來不和這些被她私下喚作“老阿姨們”的同事聊工作以外的事,。
“太真實了。戳中了家長的心事,?!鄙虾R患伊魧W中介機構的資深顧問karen評價說。每年,,她和同事都要負責把一撥又一撥孩子的學校申請材料進行包裝,,然后送到北美各地中學。
“看完書稿后,,我當時的心情只有兩個字來形容:興奮,?!薄督稀冯s志主編袁敏在電話里中回憶起自己兩年多前那一刻的心緒,“他擊中了中國千萬個家庭的痛點,?!痹羰琴Y深出版人,韓寒《三重門》的推手和海巖《永不瞑目》的責編,,她隨后在編輯部里一錘定音,,把《小別離》作為《江南》2014年第2期的頭條重點推出,并為作者聯(lián)系出書事宜,。
電視劇《小別離》劇照
“養(yǎng)”了多年的題材
電視劇火了以后,,愛講故事的記者寫道:因為送女兒出國留學,在強烈情感觸動下,,魯強一口氣寫出了《小別離》
“天下哪有這么神奇的事,。搞創(chuàng)作的人一聽都知道這不可能?!彼詭С芭匾恍?,“又不是歌德,失戀了一刺激就寫出一部《少年維特之煩惱》,?!?/p>
在職業(yè)文字工作者這里,小說的人物,、情節(jié)會像一株株爬藤植物那樣在心里滋長,、蔓延,?!缎e離》的題材,在魯強心中已“養(yǎng)”了好多年,。
自2005年起,,魯強在《錢江晚報》做分管科教新聞的部門主任,密切關注杭州教育界的最新動向,,記者們也常常從各中小學帶回來最新的問題,。
那時,在杭城某個中學里,,孩子們讀著讀著,,然后發(fā)現(xiàn)同桌突然不來了,一問,,留學去了,;再讀著讀著,一個班參加中考的人數(shù)少了,。最開始是一批讀書讀不上去的孩子,,家里有錢或有權,;后來變成身邊朋友、單位同事的孩子,,都是普通人家,。總之,,越來越多的孩子在往外走,,年齡也越來越小。
感受到這股涌動著的留學熱潮,,魯強在2006年策劃了一組大型報道《走進世界名?!贰K麕е恢》株?,以夏威夷的太平洋大學為起點,,一路到美國本土東海岸和西海岸,沿路采訪伯克利大學,、耶魯,、哈佛、麻省理工,、賓夕法尼亞大學,。
報道見報后,讀者反響熱烈,。他和同事們又走訪了歐洲,、日本、俄羅斯的著名高等學府,。
走在哈佛校園里,,魯強感受到了一種情感上的震撼——“全世界的精英都聚集在這里,頭腦很聰明是不用說了,。關鍵是一個個都長得這么好看,,男的,女的,,都長得這么好看,,甚至一些女老師被稱作邦女郎。校園里,,有人在跑步,,天那么藍,陽光那么好,,會讓人覺得:“全世界的未來就是這樣,。人在這種氛圍里會變得好看起來。”
2010年,,他調至浙報集團旗下的紅旗出版社做總編輯,,主抓暢銷書選題,曾賣出一百多萬冊的《馬云內部講話》,。當時,,他很想推出一本關于這股留學潮的社會學調查類書,并對中國現(xiàn)行的教育體制進行反思,,甚至定好了書名——《中國第四次留學潮》,。
沒想到,時隔幾年,,他自己以小說的方式把這個題材寫出來了,。“到今天,,我都覺得這本書也會同樣暢銷的,。寫小說,用的是情感的語言,,但聚集點都是一樣的,。”
為了跟進教育界的最新問題,,他常派手下記者去參加杭州各小學的家長會:孩子們常常做家庭作業(yè)到晚上11點,,一邊做題一邊打著瞌睡;知名高校畢業(yè)的家長們幫孩子做題,,做不出時,,就上網(wǎng)搜索答案;身邊有同事的孩子天真地發(fā)問一些讓大人們自己也不知該如何說起的問題,。
在空氣質量指數(shù)亮紅燈的傍晚,,他常常看到穿著校服,、戴著口罩的孩子在操場,、公園里練長跑?!耙驗殚L跑也是中考的內容之一,如果體育少了兩分三分,,做題做得要死,。”
“這樣的教育體制,,就是要把孩子訓練成一個運動員,,不能出一點點差錯。就像海清在電視劇中說的——少考一分,放在杭州可能就是全市差1000名,;放在上海,、北京,可能意味著落后兩千多名,?!?/p>
魯強也把女兒送到國外讀高中。如《小別離》中黃磊,、海清出演的夫妻一樣,。身為60后的他和妻子,也是在中國式應試教育下成長起來的一代人,。他并不認同電視劇,、外媒對這股留學潮的陳舊解讀——中國的家長們還在把自己實現(xiàn)不了的夢想壓在孩子身上,要孩子競爭再競爭,,搶在起跑線上,。
“其實從我們這一代起,到現(xiàn)在做父母的80后們,,大部分人的思想觀念已經(jīng)不是這樣了,。大家都清楚這種應試教育的弊端,也都很寶貝自家的孩子,,希望他/她能開開心心的,,有一個快樂成長的童年。所以,,他們決定:我們不再這么玩下去了,。”
在分離的憂傷中,,千家萬戶悄悄地把一只小船放了下去,,看著它遠行。和過往那些遠行的船只不一樣,,這些小船看上去格外的小,、格外的單薄,由此扯動了濃濃的愁緒,。
為了豐富《小別離2》的小說和劇本創(chuàng)作,,魯強兩次到美西海岸和加拿大采訪。在這些小留學生們聚集的地方,,一些美國老師常常和他提到他們的吃驚與不解:他們覺得這些中國孩子們好像都是沒有爸爸似的,,有媽媽跟過來陪讀的,也有孩子一個人在這里homestay,。然后,,一到春節(jié),這些平日“消失的爸爸們”忽然都出現(xiàn)了。
“美國人,、歐洲人甚至日本人很難理解中國人這一點:居然為了孩子的教育,,可以忍受夫妻分離。中國好像是世界上最不把感情當回事的民族,。另一方面,,你不能去批評、指責他們,,這里頭有太多糾結,、無奈的東西?!?/p>
和家長們頻繁接觸讓魯強了解到令人哭笑不得,、又倍感辛酸的情況——“中國人真是很會算,每一個人都有他的那個算盤,。如果不跨出這一步,,你會覺得很常態(tài),因為家長們會和你算得很清楚,,讓你覺得他們這樣的算法都是對的,。但是,一旦跨出這一步,,你要付出很大的代價,,是要顛覆人倫情感的?!?/p>
小說《小別離》里,,為了能讓孩子免學費上國外的公立學校,經(jīng)濟窘迫的離婚女人吳佳妮費盡心思鉆兩邊法律的空子,,說服前夫放棄撫養(yǎng)權,,把女兒琴琴“過繼”給國外的姐姐;為了給在澳洲的女兒賺每年20萬學費,,表姐林紅一邊忍受著夫妻分居,、讓丈夫許光明到外地給已是地產(chǎn)公司老板的大學女同學打工,一邊小心翼翼提防丈夫和老情人舊情復燃,。
即使是看上去“最正?!钡囊粚Ψ蚱蘖謭@和海萍,也在各自的海外親戚之間來回權衡,、盤算,,要為女兒朵兒謀求一條經(jīng)濟條件許可下最好的出路。
正如電視劇里的一個金句所說那樣——“世界上從來沒有一個民族像中國人那樣,,為了孩子的好,可以這樣不惜一切代價的?!?nbsp;
電視劇火了以后,,常有人問他:“那么,魯強老師你到底認為該不該送孩子出國,?這樣的出國盲目不盲目,?”
“如果可以給出一個簡單、確定的回答,,我就沒有必要寫《小別離》了,。”他說,。
從新聞人轉型為職業(yè)作家后,,他覺得自己最重要的一個轉換是——不預設立場,“你必須有代入感地去理解每個人,,理解他的情感,、他的算法,把他的人生活一遍,?!?/p>
短跑選手
47歲之前,魯強是一個典型的媒體人,。
從記者,、部門副主任、主任,、副總編輯,,他憑業(yè)績一路提拔上來。1993年,,他從中山大學碩士畢業(yè)進《錢江晚報》工作時,,正撞上中國報業(yè)發(fā)展的黃金歲月,都市類報紙開始發(fā)力,。
從文化記者當起,,跑流行音樂、電影到各種文藝演出,,旁觀了大陸流行音樂的興衰,。看完演出,、采訪完后,,他就直接趴在舞臺上寫稿子。第二天見報后,,就等著與其他都市類報紙同條線的記者PK,。那時,,他寫過歌星韋唯在橫店走穴,演出前數(shù)鈔票,,整整數(shù)完4萬塊錢才肯上臺唱《愛的奉獻》,。
他回味著當年奔跑在各地的場景?!爱斢浾咭彩怯谐删透械?。報道發(fā)表后,馬上就有讀者給你反饋,,最先是寫信,,后來是打熱線電話,再然后就是email,。有時還會有讀者送花到編輯部來,。”
當跑線記者沒幾年,,他升任部門主任,、副總編。每天下午4點左右,,編輯部開談版會,,條線記者們一個一個報選題,他一邊聽一邊下判斷:這個新聞線索值不值得跟,,從什么角度切入有新意,,有時就直接槍斃選題,
報紙最鼎盛時期,,他在《錢江晚報》做值班總編輯,,一個晚上要審完64個版,“根本來不及一篇一篇看過,,一眼掃過去,,從64個版挑出頭版頭條,然后做各版的標題,?!?/p>
那是中國都市類報紙競爭最白熱化的時期。身為值班總編輯,,肩頭上直接壓著發(fā)行量,、廣告額的擔子:當晚頭版頭條選得好,第二天報紙就大賣,,成為杭州城里街頭巷尾熱議的話題,;選得不好,第二天就賣不動,,到晚上,,發(fā)行部門從各書報亭陸續(xù)回收剩余的報紙,,這都是真金白銀的成本。
日復一日,、年復一年的采編工作,,訓練了他對社會熱點的敏感度和把握能力,。在一堆現(xiàn)實題材中,,他能迅速判斷某個題材能不能成為熱點,以及是否有可能成為現(xiàn)象級的話題,。對留學潮和教育話題的留意,,就是從那時開始。
袁敏把魯強小說的特點總結為兩條:一是抓社會熱點,、痛點的能力,;二是提升到概念的能力?!斑@還是和他的媒體經(jīng)歷有關,,常年在社會生活第一線,對現(xiàn)實生活有著觀察和理解,?!?/p>
身為純文學雜志的主編,她接觸過國內不少優(yōu)秀作家:“他們的小說很優(yōu)秀,,技法也很成熟,,但是,總感覺他們離現(xiàn)實社會有很大的距離,,包括一些很有名氣的作家,。”
2013年,,魯強受命組建浙報集團的移動新聞客戶端——“浙江新聞”,。在傳統(tǒng)媒體轉型大潮的壓力下,他也面臨著與市場更為直接的對接——“好的報道,,馬上就有讀者在微博微信上轉發(fā),、評論。必須有產(chǎn)品思維,,必須能讓傳播者進行二次創(chuàng)作,,分享出去,才能傳播得快,?!?/p>
忙于日常的報道,讓他很少有精力顧及到自己那一點被擠到犄角旮旯里的文學夢,。負責副刊時,,他也寫寫散文,、評論。工作之余,,他發(fā)表過幾個中篇小說,,一個長篇小說拖了七八年才寫完。
2014年賣出《小別離》后,,他終于痛下決心,,把一紙調動的請求遞到了集團領導的辦公桌上?!拔艺f我起步很晚了,,想象力、創(chuàng)作力已經(jīng)到人生最后一站,,我想珍惜余下的這點時間,,多寫一點東西?!?/p>
在隨后兩年里,,他一口氣完成12個小長篇——《同學會》、《廣場舞》,、《放學路上》,、《笨男孩》、《不在別處》……多年在報紙倚馬可待的訓練,,讓他保持了驚人的寫作速度,,平均一天能寫五千字左右,順利時能達到一萬字,。
魯強把自己定義為“短跑選手”,,“一般都會在一個月之內把一部小說寫完,要是一個月寫不完,,我就不寫了,。”如果拖拉超過一個月,,他就放棄,,“因為會越寫越累?!?/p>
他的高產(chǎn),,也讓同為作家的袁敏感到羨慕。
“他是典型的新聞語言,,節(jié)奏,、場景轉換都很快,直切主題,,畫面感很強,。這符合影視劇的需要,,”她說,“在創(chuàng)作小說時,,他已經(jīng)在考慮改編成影視劇的可能性了,。”
刻意的溫暖
每寫一部小說,,魯強都把故事放置在三十多年變革的大時代背景下,。這也得益于媒體的歷練,“思考任何社會問題,,都會加入時政的思維,、經(jīng)濟因素的思維?!?/p>
《同學會》呈現(xiàn)的是在劇烈社會轉型中人與人的命運差異——有成功學導師、互聯(lián)網(wǎng)英雄“小馬云”,,和混得不如意,、近乎loser的出版社編輯宋揚。
《廣場舞》關注的是社會階層分化和固化問題,。在同一幢寫字樓里,,一群自認為最時髦、在公司有地位有資歷的60后高冷知識女性,,和一群同一個年齡段的清潔工,,她們都在跳廣場舞,各自面對著人生的種種難題和窘迫,。
《不在別處》聚焦的是中年危機和“二胎焦慮”,。在二胎政策放開后,人到中年的蘇家三姐妹在情感,、升職,、財富等等問題上面臨的“人生痛點”。
在《小別離》里,,借助中小學教育制度和留學問題,,小說撕開一個小小的口子,把房價,、食品安全,、社會誠信、社會階層固化等問題一一呈現(xiàn)出來,。
“我寫的都是平凡生活里的平凡小人物,,其實不是像海清演的那么個性極端、拼死拼活非要怎么怎樣的,。但是,,電視劇可能更需要這樣的戲劇性,。”性格溫和的魯強有所保留地表達了自己對電視劇的看法,。
脾氣直爽的袁敏則直接表達了對小說被改編成家庭輕喜劇的遺憾——“電視劇把小說里承載的那些沉重的東西給消解了,,尤其是后半段,變成黃磊和海清之間的情感危機,,很可惜,。”
身為常年在一線的媒體人,,魯強既是時代的旁觀者,,也是親歷者。置身于劇烈的社會轉型期,,許多人的命運在風雨中飄蕩起伏,,財富、情感,、尊嚴一一遭受挑戰(zhàn),,甚至被碾壓而過?!暗?,人的精神狀態(tài)不是橡皮筋,它不能一直繃著,,一定要有一個出口,。”
對于這個變動的大時代,,魯強的一些視角有趣而獨特,,譬如,女人跑的速度要比男生快,,“你看每一次的潮流,,基本上都是從女人開始的,下海,、出國,、炒匯,因為女人對時代的感覺更為敏銳,。不是有個說法么,,每一個上海男人,背后都有一個精明的丈母娘和一個精明的老婆,?!?/p>
這也是他另一部小說《笨男孩》的主題——一個1980年代末大學畢業(yè)的“笨男孩”追求一個總跑在時代風潮前頭的“聰明姐”,一追追了20年的故事。
做部門領導時,,他會留心觀察手下每一個記者的情緒起伏,、喜怒哀樂。他也笑著聊起一些有趣的片段:譬如太太在參加同學會幾周前就在發(fā)愁亮相的“行頭”,;報社里不同年齡段的女性如何彼此為敵,;那些跳著《小蘋果》的老太太中也有復雜的江湖……
在魯強的小說里,那一團團的糾結,、沖突,、矛盾、愛恨不管如何千纏百繞,,人和人之間最終是和解的,,結尾是溫暖的。雖然,,那些現(xiàn)實問題依然冰冷地矗立著,。
為小說安排這樣的happy ending,是想給讀者呈上一顆效力微弱的安慰劑,,還是出于對影視劇商業(yè)化要求的考慮呢,?
魯強說自己清楚什么是更高級、更深刻的文學,。在媒體工作時,他經(jīng)常會接觸到許多陰暗的東西,,有時覺得很無力,,覺得文字沒有力量,改變不了這個世界,。
“其實,,生活的荒誕感和殘酷,人的分裂,,遠遠超過了一個作家的想象力,。那些社會新聞,是作家們編不出來的,。所以,,我還是想給讀者一點希望。
“我甚至是刻意地在寫溫暖,。當我寫小說時,,我編造一個故事,創(chuàng)造了一個世界,,這個世界是我還能掌控的,,我就由衷地覺得:這么寫我吃不消,狠不下心把人心往狠處寫。
“我真覺得,,轉型期的中國人需要這樣的溫暖,。雖然我寫的題材反映的是社會的痛點,還得有溫暖——否則,,這些小人物太苦了,,他們在現(xiàn)實生活中已經(jīng)很糾結,糾結總得有一個出路,,給他們一個深呼吸,。
“如果一個在上海生活的小白領,在一天的職場打拼后,,看看我寫的書,、改編的電視劇,第二天又能高高興興去上班,,我就滿足了,。”
開始文學創(chuàng)作后,,魯強愛上了跑步和游泳,。“不僅僅是體力,,還在于你有沒有托起一個虛構世界的生命能量,。寫著寫著,一定會觸動心里一些黑暗的東西,。因為你寫的時候,,也把筆下人物的生活過了一遍,如果沒有這樣的情緒和心理的投入,,寫不到讓自己心痛,,一定打動不了人的;但是,,如果寫到讓自己心痛,,一定很折磨?!?/p>
他寫作的地方,,在杭州老城區(qū)的一套老式公寓里。這里被省團校和兩所地方高校包圍,,中間是一條充滿市井草根氣息的老巷子,。
碰到累了、寫不下去的時候,,他會到附近學校的操場走上幾圈,。太陽曬到身上,,他感覺自己又溫暖起來。他穿過長長的巷子,,走回工作室,,耳邊是一派喧鬧的人聲、叫賣聲,。
仿佛有能量又注入了身體中,,讓他又可以一頭扎進自己編織的那個愛與痛的世界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