矢量圖形

矢量圖常用于設(shè)計領(lǐng)域,，由點和線組成,，通過數(shù)學公式計算獲得，只能使用繪圖軟件繪制,，可無限放大,，不變色、不模糊,，圖像越復(fù)雜線條的總長度越長,。

大漆

一種天然樹脂涂料，又名天然漆,、生漆,、土漆、國漆,。

2009年,，龔劍38歲，名字給他命運埋下的草蛇灰線終于浮現(xiàn)出來,。?

“人家說老人取名字,，有可能就會決定你的命運?！饼弰Φ母赣H搞了一輩子航天工作,，他萬萬沒想到給兒子起的名字，卻讓自己在步入老年時平添了許多憂慮,。

龔劍從小喜好冷兵器,，四十歲上下把喜好變現(xiàn),，成了一位鑄劍人。

一年中有半年他過著打鐵匠人的生活,。遠離成都市區(qū)的工坊里空氣灼熱,，龔劍光著上身，與風箱,、爐火,、燒紅又冷卻的鐵器為伴。剩下的時間他勻一半做案頭工作,，另一半看書,、吃茶、會友,。

春節(jié)回家,，父親聊起他的工作嘆一口氣，“不務(wù)正業(yè),?！笨升弰τX得生活化繁為簡，進入了最舒服的狀態(tài),。他丹鳳眼,，深眉毛，穿一件白色的短衫,，不戴眼鏡的時候活脫脫是一個從《水滸》里走出來的人物,。

龔劍在大秦嶺的三線基地里長大，父母所在的軍工廠周圍只有成片的農(nóng)村和白茫茫的秦嶺山脈,。龔劍把從廠里維修車間裁下來的廢鋼做成小刀,，用竹子做竹弓，帶著小朋友上山打獵,。山上沒見著狗熊，回來的路上卻看到老鄉(xiāng)家的豬正四處閑逛,，小男孩們的熱血找到了出口,，拿著竹弓一通亂射，居然把豬給射死了,。父母下班,，老鄉(xiāng)找上門來，自然又是挨一頓打,。老鄉(xiāng)索賠20塊錢,，龔劍作為領(lǐng)頭者，出10塊,，剩下的其他人出,。

70年代,，大陸人民尚未聽聞金庸的“飛雪連天射白鹿，笑書神俠倚碧鴛”,。龔劍夢想著哪天有個人敲開他的房門：“兄弟,，我們?nèi)チ荷健,！?/p>

30年后,，李永開敲開了他的店門。那時的龔劍在成都送仙橋開古董店,，收藏了許多古代兵器,。盡管大學選了自動化專業(yè)，還是不愿意回家接父親的班,。李永開開著廣告公司,，喜歡收藏少數(shù)民族服飾，研究民俗學,，朋友介紹來龔劍的店看看,。“那個人拽拽的,，也不大把人放在眼里,。”

古董行業(yè)是最騙不了人的,，三言兩語,，高下立見。二人你來我往,，竟越聊越投機,，暢談了三天三夜。

說起古裝電視里的道具謬誤,，兩人又笑又氣,，秦代人拿著清代的刀，呂雉端鼎出來洗衣服,。他們決定告訴人們歷史里的東西“到底是怎么回事”,。

做劍是一個遺憾的過程

接下來的3年，他們從朋友圈消失,，各自放下以前的營生,，專注復(fù)原古代刀劍。

每一個步驟都異常艱難,，兵器文化長期處在歷史研究的邊緣地帶,，留存下來的資料并不多，他們只有盡可能地購買國內(nèi)外文獻,。復(fù)原明代的永樂劍時,，國內(nèi)幾乎沒有資料,，只有英國倫敦皇家利茲軍械博物館收藏的原件可以拿來參考。龔劍給館長寫了封長郵件,，講述自己的研究成果,，請館長幫忙拍照。館長興奮極了——這世界上終于有人跟他討論,。拿到資料后,，兩個人先把照片放到實物尺寸大小來確認體感和線條變化關(guān)系，接下來李永開畫圖畫了一個多月,，矢量圖形文件里單根的線拉起來有10公里長,。

制作漢、唐刀劍時,，龔劍拿出收藏的漢,、唐古鐵作對照。初期鏨刻技術(shù)還不行,，就去找同時代的首飾等金屬飾品,，通過上面的雕刻技藝反推回來，一點一點開始學習,。

李永開把家鄉(xiāng)四川巴中的親戚老表拉來做工人,，他們以前殺豬、挖黑煤窯或者販賣棉花,，熱氣騰騰的活路冷卻下來,，變成了日復(fù)一日的敲打。有些同鄉(xiāng)覺得自己做的事奇怪,，“發(fā)不發(fā)得了工資哦,。”

畫圖完成后開始鍛造刀條?，F(xiàn)代的冶煉和鍛造技術(shù)已經(jīng)相當成熟,，市面上大部分刀劍用氣錘鍛造，效率大大提高,，可他們?nèi)耘f采用最古老的手工方式,。原料來自于他們?nèi)ムl(xiāng)下收集的廢舊老鋤頭、鐮刀,、早期的鐵釘?shù)龋@樣的鋼鐵經(jīng)過熔煉和鍛造后最適合刀劍芯鐵的綿柔,。

刀胎初步形成,，需要硬化刃口。鍛造漢唐以前的刀劍一般采取燒刃淬火,，用泥土把刀胎包住,，露出刀刃,，然后將整個刀條放進炭火中加熱，迅速抽出,，放入水中冷卻,，刀刃在“呲呲”聲中完成了硬度的塑造。明清刀劍則通常是把質(zhì)量更好的鋼直接嵌入軟鐵中,，這稱為“夾剛”,。不同硬度的剛只有通過反復(fù)的折疊鍛打才能和諧相處，增加彈性與韌性,。多次鍛打之后,，鋼材被打平，加工成基本的劍形或者刀型,。再以一定的角度錘打鋼材,，形成劍體的坡度。這個過程需要一個月,。

再花上半個月反復(fù)研磨,，先用粗銼刀或者180-220目磨石造型，分出刃面和脊線,。400-900目磨石對刃面進行平和修型,。3000-5000目的天然磨石精磨刃面，劍體的鍛造紋出現(xiàn),。一共27道工序,，少一道都不行。直到對著光線,，再也看不見劍身的打造痕跡,，劍脊線條也清晰準確才罷休。處女座李永開和天蝎座龔劍對工藝有著近乎偏執(zhí)的追求,。

接下來做劍鞘,，內(nèi)膛的木料和外面裹的絲帛、絹都是精細活兒,。然后刷大漆,，又要反復(fù)修。最后做零件,，鞘尾,、鞘口，還有上面的紋飾,。一把劍做下來至少半年,。比起鍛造刀條，做零件和紋飾才是技術(shù)的精微之處,。

龔劍說,，“做劍是一個遺憾的過程”,，任何一個環(huán)節(jié)都有可能出錯。頭一兩年,，錯誤經(jīng)常發(fā)生,，有時候劍體鍛造完成，開始研磨才發(fā)現(xiàn)里面開裂了,。鍛造的時候溫度不夠,，不同硬度的鐵結(jié)合不好，到研磨這一刻露出了真相,。燒的碳和流的汗消失在裂縫中,，所有心血只剩下灰燼，“那個時候很痛苦”,，經(jīng)常被氣哭,。這幾年來，他們做失敗的劍加起來有三四十把,。

春秋鑄劍,，夏天做漆，冬天組裝,。這個活計也要靠老天爺賞飯,，天氣一冷，漆干不了,，只能等來年夏天,。

2011年底，龔劍和李永開趁著冬天把近三年來做的東西組裝在一起,。組裝需要光線,，只能室外作業(yè)。那時他每天工作十幾個小時,，晚上用毯子裹著自己,，戴個帽子，一點一點地做,。成都的冬天又濕又冷,，龔劍的脾氣一點就著，只要發(fā)現(xiàn)瑕疵,，就開始罵人,。

2012年，龔劍和李永開把做成的十幾把劍拿出來,，朋友們驚呆了,，“你們瘋了嗎？”

40歲了，真實一點

二十幾歲時,，龔劍喜歡吹牛，“希望自己能夠顯得與眾不同”,。他在公司上班,，給老板賠笑，陪客戶吃飯,，在飯桌上倒酒,、逗樂，人來人往都透著一股“虛”勁兒,。

人到不惑,，和李永開一起干了這么一件掏心掏肺的活兒，他們兩人達成了默契——第一活得真實一點,，第二少跟一些狐朋狗友折騰,。

他每天過著比從前還要規(guī)律的生活。早上7點被李永開叫起來,，倆人找個地方吃早飯,，然后開始畫圖。畫累了,，拿一件老器物出來,，聊聊物件，聊聊歷史,，或者聊聊理想,。中午休息會兒，下午工作到晚飯時分,。

如果實在太累,，又趕上手頭的活兒失敗了，沮喪得兩三天甚至一個禮拜都不想接著干,。兩個人就散了,，也不見面，找個地方各自喝會茶,，等想好了重頭再來,。

器物不會說謊，哪怕研磨的時候少一道工序,，少刷一道漆,，也騙不了他們的眼睛。

龔劍喜歡古兵器,，實際是感念兵器里的俠義精神,。就像他喜歡的漢代，人們性格奔放、愉快,，男人勇武,、善戰(zhàn)，有一種現(xiàn)代人缺乏的氣度,。

可他眼里的大美卻不被一些人欣賞,，在許多人眼里，劍只是兇器罷了,。有人過來下單說要打一把5斤重的劍,。他耐心勸客戶，中國歷史上的刀劍不可能有這么重,，戰(zhàn)爭中隨手揮幾下就得累死,，不合理?！澳闳ボ堜搹S做一根鐵棒,，不一定要劍，就挺好的,?！眮砣瞬焕斫猓瑲夂艉舻刈吡?。

不過大部分客人都誠心尊重他們的手藝,，妻子也一直非常支持。他們把鑄劍的技術(shù)應(yīng)用到銀壺,、法器,、漆器上，每個售價幾千到幾萬不等,，做一個需要好幾個月,，客人也不催他們，自覺地耐下性子,，排著號等,。

目前這些生活器是他們收入的主要來源，而刀劍則是一塊保留地,，為一些特別收藏家或者博物館定制,。他們不缺訂單，曾經(jīng)擔心發(fā)不了工資的工人也都買房買車了,。雖不如做古董生意掙錢,，但龔劍享受這種生活狀態(tài)。

事到如今,，父親也隨他去了,。

龔劍喝一口茶,，拿起最近做的石榴鐵包銀壺，仔仔細細地講起鏨刻的工藝,、審美的理念,，像一個最古老的手藝人。春茶在杯子里根根散開,，他說現(xiàn)在不急著四處推廣,，只求能影響到周圍的人，“慢慢做吧,，挺開心的?！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