圖片故事 | 這么遠，那么近

稿源：南方人物周刊 | 作者：圖許永揚文梁瑩菲編輯方迎忠鄭潔日期： 2018-01-03

一個華裔攝影師的身份尋找之旅,。對于出生在美國的他來說,，找到一個能完全接納自己的身份,，是那么難,。

在長達30年的攝影道路上,，出生在美國的華裔攝影師許永揚一直背負著一個問題——“我是誰”,。對于他來說,，找到一個能完全接納自己的身份,，是那么難。

許永揚出生于上世紀50年代的美國明尼蘇達州,，是家里6個孩子中惟一一個在國外出生的,，他的父親和當時大多數(shù)中國移民一樣，忙于經(jīng)營自己的中國餐館,，而母親則是個虔誠的佛教徒,，她拒絕學習英語，告誡兒子要找中國人當媳婦,，直到最后,，也從未融入美國社會。

許永揚的中文非常不好,，他是那種看著美國動畫,、接受美國教育長大的孩子，他特別記得小時候母親一邊抓著他的手教他拜佛,、一邊讓他念一些奇怪的“咒語”的別扭,。家庭與外界的分裂，始終讓許永揚對父母的生活難以理解,，仿佛他們是兩個神秘的“外國人”,。

明尼蘇達州的溫度、空氣,、街區(qū),，還有許許多多白皮膚的面孔，組成了一面巨大的鏡子,，童年的許永揚是在那面鏡子前一點點把自己的身份組裝起來的,。但當他與家庭漸行漸遠，自以為獲得了一個完全美國化的身份時,，他的明尼蘇達州“同鄉(xiāng)”突然問他：“Where did you really come from（你真正的家鄉(xiāng)在哪兒）,？”他讀出了里面的潛臺詞——“You’re not one of us（你并非我們的一員）?！彼e愕地發(fā)現(xiàn)自己依舊是個局外人,，而那個曾經(jīng)讓他自信的“我”，已經(jīng)丟失了,。

不論是許永揚自己,，還是亞裔群體中的其他人,，不論他們身處何種社會階級，都要經(jīng)歷對“身份”的迷失,。脫離熟悉的環(huán)境來到陌生的文化面前,，人會瞬間變得渺小，甚至連最基本的傾訴,，都因為語言的不同而難以深入,。當然這種精神上的問題，很多人會選擇逃避,，忘我地投身到生計中去是個好方法,，就像許永揚的父親一樣，但對于年輕的“移民二代”,，卻是難以消除的困境,。

許永揚還記得那個在他鏡頭前談論內(nèi)心苦悶的華人女孩，“我常讓身邊的人以為我很快樂,，但實際上我很孤獨,，一點都不快樂?！彼J為這種感覺可能存在于大部分移民的心里,。

當人們談論美國的生活時，他們大多數(shù)是在談論那些出生并生活在美國的白人的生活,，而許永揚的作品與常存于人們腦海中的“美國印象”背道而馳,。困惑的神情，松弛蒼老的黃色皮膚,，渺小的身軀淹沒在艷俗又陳舊的彩色之中,。

大學畢業(yè)后，許永揚買了一臺美能達相機,，第一個要去做的項目便是拍攝自己的父親,。那是一種神奇的體驗，他說在拿起相機拍攝父親時,，突然發(fā)現(xiàn)原來自己從未好好地看過父親。眼前這個已白發(fā)蒼蒼但依然精神抖擻的老人,，花了所有時間在工作上以支撐自己的大家庭,，而他的孩子第一次給他拍的照片，神情肅穆,，布局謹慎,，光線莊重，儼然拍的是一位高高在上的陌生人,。

在明尼蘇達完成了“Frog Town”,，“Lake Street”等社區(qū)攝影項目后,，他開始了一場穿越美國的旅程，沿途拍攝美國華人的真實生活,。在此期間,，他遇到了奉貓王為神的越南人，遇到了每天為阿爾茨海默癥妻子演奏二胡的中國老頭,，遇到了在超市把甄文達重重包圍的華裔大媽,，遇到了正在街頭打電話的選美小姐……有亞洲面孔登場的美式大場景，總是多了一分違和感,，而恰恰是相中人渾然不覺的神情,，促成了一幅幅荒誕作品。許永揚總喜歡用這種并置的手法,，硬生生地讓兩種截然不同的文化發(fā)生直接對撞,，就像他從小到大的生活狀態(tài)。

本刊記者問許永揚,，完成了這么多個項目,，你現(xiàn)在了解你的父母了嗎，你找到自己的身份了嗎,？他搖搖頭,，說這非常的難，但他感覺到在逐漸靠近他們,。一些人的故事,，一些場景，能讓他體會到當初父母的感受,。攝影使他認識到多種身份共存的可能性,，他亦以此作為新項目“中國性”的出發(fā)點。今年,，他回到了自己真正的家鄉(xiāng)廣東,，開始以鏡頭去體驗各種各樣的中國人生。

Steamy與妻子Lilly,，夏威夷,。Steamy是一名退休警察。他們和攝影師談自己的童年時,，說當時來自不同國家的孩子之間有一場“戰(zhàn)爭”——中國的孩子被嘲笑貧窮,，日本的孩子被喊作“臭蘿卜”，菲律賓的孩子被認為從不洗澡,，誰對誰都談不上友善,。他們覺得現(xiàn)在情況好了很多，但這一輩的華裔已經(jīng)逐漸淡忘自己的文化,，當春節(jié)日本老師向自己的孩子用中文說“恭喜發(fā)財”時,，孩子居然以為對方在說日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