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去年6月間,這里有一個傳說,。
在尖沙咀工作的人告訴他的朋友,,朋友再告訴朋友的朋友:美國人——如果美國還承認(rèn)他的話——斯諾登出現(xiàn)在重慶大廈,買了一張電話卡,。
他們關(guān)注他,,因為他手握世上最強國家的機密,,更因為他們與他分享著相同的身份——避難者。
沒人能百分百肯定,,那個神秘人確實出現(xiàn)在重慶大廈,,但有關(guān)斯諾登的傳說還是從這個極度底層又極度國際化的建筑物里,傳到土瓜灣,,傳到深水埗,,傳到元朗,傳到新界,,傳到避難者不足10平米的鐵皮屋,。
在傳說里,他們與斯諾登還分享著抵達(dá)這方的理由,。他們來到機場,,看到最快能離開自己母地的航班,是飛往中國的香港,?;蛘撸麄兟犝f這里自由,、寬容,、國際化,來到這里或許能過上好一點的生活,。
隨機,,閃念,或者是未經(jīng)證實的盲聽盲信,,人生的偶然決定了他們這趟旅行的目的地,。當(dāng)然,他們在故土遭遇的不幸,,使他們的逃亡是個必然,。比如身為穆斯林,卻愛上基督徒,;比如一個有性別的人,,做了手術(shù),變得沒有性別,;比如躲債,;比如戰(zhàn)亂。他們遭家人追殺,,被宗教宣判,,為政府所不容,槍炮在他們身后隆隆作響。2013年,,香港《東方日報》報道,,約有四千名政治難民在等待申請留港的裁決。同年,,香港自由黨向傳媒提供的消息稱,,香港約有五千多名南亞和非洲裔申請了酷刑聲請的政治難民。長期關(guān)注避難者題材的香港攝影師郭浩忠認(rèn)為,,避難者的數(shù)字,,大概在六千上下。
這是一個未經(jīng)預(yù)謀的目的地,。他們對這里一無所知,,不會講粵語或者英文,能講英文的則帶著濃重的口音,,港人聽不懂,。他們之中,有的得到了難民身份的確認(rèn),,一小部分人在律師的幫助下,,尋到臨時的工作。大多數(shù)人沒有難民身份,,即使有也無法謀生糊口。
但是,,香港沒有加入聯(lián)合國1951年的《關(guān)于難民地位的公約》以及在1967年修訂的關(guān)于難民身份的《難民議定書》,,無法從法律上接收他們。他們每個月領(lǐng)取不足以獨立支付房租的住房津貼,,日子只能搭伙過,。他們每周在固定時間去固定地點領(lǐng)取港府派發(fā)的食物——以南亞食物為主,有雞蛋,、牛奶,、面條、蘋果等,。有人會將這些食物分作7份,,按日取食,吃著吃著,,食物開始變質(zhì),,他們還是會吃下去,直至吃完,。周周循環(huán)往復(fù),。有人吃不慣派發(fā)的食物,寧愿花五塊十塊去買一盆洗衣粉狀的粉末,煮出家鄉(xiāng)“年糕”的味道,。
一些避難者形容香港是一座“開放的監(jiān)獄”,。重慶大廈是他們白天社交閑逛的場所,入夜再回到最廉價的居住地,。因為旅行者的增多,,位處黃金地段的重慶大廈,再不是他們所能承受的價格,。受教育程度稍好的人做些最簡單的倒買倒賣,,差一些的就只能漫無目的地走來走去,咸淡不計地說上幾句話,,度過一天,。他們獨自來到這里,多數(shù)只與自己的同胞交往,。有的在天涯淪落人中找到另一半,,結(jié)婚(婚約多是口頭的,沒有法律手續(xù)),,生子,。人丁興旺一些,領(lǐng)取的津貼也會多出幾份子,。有人在這里生活了十多年,,還沒有找到自己與這座城市之間的聯(lián)系。
郭浩忠曾應(yīng)邀與住在石崗菜園村的穆斯林們共進(jìn)晚餐,。這些外來者眼見耳聞著附近熱鬧的高鐵工程,,卻不會去談?wù)摗?/p>
“因為香港怎么說都不是他們的地方,他們的想法是來香港住一段很短的時間就離開,,所以對他們來說,,香港沒有什么東西是值得他們?nèi)リP(guān)注的,包括在他們家附近的工程,?!惫f。
如果硬要說他們跟本地的互動,,踢球,、種田、看報紙,、去教會,,大概是勉強可以數(shù)出的社會活動。他們知道什么展覽將要蒞臨本港,,“但他們會去看嗎,?應(yīng)該不會的,。……肯定不會消費,,他們會看報紙,。”郭浩忠說,。
對政治生活的參與,,他們只是偶爾向政府抗議:住房福利太薄,食物太不相應(yīng),。他們知道香港人與大陸人有矛盾,,對陸客也有幾分分辨的本領(lǐng)。他們會跟郭浩忠討論:大陸人來香港自由行,,究竟好不好,?
香港是他們?nèi)松猛局信既挥直厝坏囊徽尽9浦夷芨械奖茈y者們對香港的情感悖論:“有時候很親,,有時候關(guān)系就很遠(yuǎn),。我說很親,是因為他們在香港生活嘛,,他們離不開這個地方,。但是他們心里面也是會有距離的,包括(對)香港的環(huán)境和香港的人,,他們心里還是有距離的,。”
因為拍攝的緣故,,郭浩忠結(jié)識了很多“朋友”,。但即便是算得上有往來的朋友,也可能突然一天就不見了,。是為過客,虛無縹緲,,稍停即逝,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