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受《南方人物周刊》采訪時,,溫碧霞剛參加完上海國際電影節(jié)回港,,忙于宣傳她參演的電影《微交少女》,,在談話過程中,她屢次拿起她的白色iPhone,,因為手機頻頻在震動,。48歲的她,身穿一襲白色露背長裙,,這與她在各種媒介上的廣告形象吻合,。
除了拍電影外,溫碧霞還參演了許多電視劇,,在《封神榜》里,,她飾演妖嬈的妲己,此外還有觀眾熟悉的無線劇集《火玫瑰》,。在娛樂圈摸爬滾打三十多年,,如今她仍對電影有著極強的興奮感,說起來就停不下,。
談到丈夫何祖光及其家族時,,她會顯得冷靜克制,這與其談起電影的熱烈形成鮮明對比,。何祖光是何應欽的侄孫,,后者是一個在內(nèi)地中學歷史教科書上赫赫有名的人物。公開資料顯示,,擁有顯赫家世的何祖光,,現(xiàn)在是所羅門兄弟香港有限公司亞太地區(qū)投資銀行部副總裁。一直以來,,溫碧霞忙于在各種受訪場合否認自己是嫁入豪門,,“我不喜歡人家覺得好像我是為了錢嫁入豪門,其實我不是,,我是真的喜歡這個人才會跟他一起,。”接受鳳凰網(wǎng)專訪時,,溫碧霞曾這樣說,。
她告訴《南方人物周刊》記者,“我父親以前有幾個老婆,,我媽咪是大媽,。媽咪老是跟我說,Daddy以前外面有幾個女人,。我總是覺得人很難一生一世只愛一個人,。看到很多結(jié)了婚又離婚的——你知道這一行很多啦,。我從小到大對婚姻都沒有什么信心,,不想結(jié)婚,,但認識他(何祖光)之后,是他改變了我,、感動了我,,讓我感到這個男人是可以永遠的?!?/p>
當然,,觀眾對她的關注,并不只是因為媒體鋪天蓋地報道的“女星嫁入豪門”這一點,。1996年,,她和任達華擔任主角的電影《驚變》上映,當時正在走紅的她,,在片中裸露兩點,,和任達華上演了一段激情戲,。人們從此記住了溫碧霞,。
拍攝電影《靚妹仔》時的溫碧霞
曾是叛逆少女
“我小時候不喜歡被人管,覺得自由大過天,,當時想要自由做自己的事情,。”溫碧霞說,。
“當時知不知道你要的自由是什么,?”
“我知道就是要自由,就是不想被人管,?!?/p>
青春期的溫碧霞,是個叛逆少女,。她在香港調(diào)景嶺出生,。國民黨軍隊撤出大陸后,大量官兵屯聚在這個地方,。溫碧霞的父親是這個敗績軍隊里的一員,,成了一個工廠的管工。這位前國民黨軍官,,對子女展現(xiàn)出極強的控制力,。
“爸爸管得我很嚴。小時候讀書,,我讀中一,,即是六年班,就已經(jīng)有男同學打電話給我,。我爸爸是不會給我接的,,直接把電話掛了,。我很不喜歡爸爸這樣。家里人也不讓我上街,,尤其是不讓我跟男孩子出去,。那我就覺得他越是不給我越是要出去,越是不讓我跟男性朋友講話我就越是要和男性朋友講話,。所以我很小的時候就很反叛,。出去跟一些朋友玩,去Disco?,F(xiàn)在那些靚妹(注:“靚妹”在粵語中指年輕女子,,與樣貌無關)也是去Disco?!?/p>
父親的管制不乏粗暴,,“有次我?guī)笥褋硗妫€追著想打人,,不讓男生和我玩,。小時候就會覺得父親不對——我的男性朋友又沒有做什么?!?/p>
十三四歲時,,由于挨了母親一巴掌,溫碧霞決然離家出走,,到朋友家過夜,,一住就是幾個星期。那時與她一起玩的,,多是“問題少年”,。其時《靚妹仔》劇組成立,導演黎大煒和編劇文雋在街上物色演員,,一眼看中了正和朋友逛街的溫碧霞,,她的命運自此發(fā)生重大轉(zhuǎn)折。
1982年,,電影《靚妹仔》在香港上映,。該片現(xiàn)場錄音,以半紀錄片的方式講述了一批“問題少女”的狀況,。片中兩位女主角林碧琪和溫碧霞,,在片子上映時才16歲。
這部電影關注了一個少人涉足的角落,,它以林碧琪飾演的角色為線,,帶出一群當時因家庭不幸等原因而走上墮落之路的學生妹的故事。片中,,溫碧霞飾演的角色被男朋友拋棄后,,跳下地鐵軌道自殺身亡,。而林碧琪目睹這么多一起墮落的姊妹死的死、傷的傷,,加上親眼看到男友被黑社會殺死,,最終與母親修復關系。
時至今日,,這部影片已不太被人提起,。但在當年,該片票房突破千萬,。在次年的金像獎上,,林碧琪與溫碧霞一齊被提名最佳新演員。而這部反映殘酷青春的影片,,還創(chuàng)造了一項至今沒被打破的紀錄:17歲的林碧琪獲得1983年金像獎影后,,此后她再沒拍過影視劇,所以直至今日,,林碧琪仍是金像獎歷史上最年輕且作品最少的影后,。
拍《靚妹仔》時,由于溫碧霞未成年,,合同需要監(jiān)護人簽名,。父親不同意,,希望她繼續(xù)讀書,。在她父母眼中,娛樂圈復雜,,不適合女兒,。這次,溫碧霞沒有離家出走,,而是選擇用眼淚征得家長的同意,。
第一部電影就受到肯定,她感到滿足,,認為反而是因為進入娛樂圈,,才讓自己定性,變得“更乖了,?!痹谶@個人們眼中波詭云譎的江湖里,她獲得了自己想要的成熟,,“到現(xiàn)在都是因為我很喜歡電影,,很喜歡演戲,所以我沒有離開過娛樂圈,?!?/p>
這個曾經(jīng)的叛逆少女,,對于自己當年的不被理解,不無委屈,,“我后來就是想做一個出色的演員,。但因為爸爸媽媽不明白,他們只是擔心我那么早出來拍戲,,但其實他們根本不知道我在想什么,。他們不知道我的世界其實很單純,希望能有自己的天地,,能有多些愛,。比如男朋友帶來的真愛其實也是種愛,無論父母的愛,、異性的愛,,都是每個人追求的最簡單的東西?!?/p>
電影《驚變》劇照
以前的人單純一些
少女溫碧霞,,身旁環(huán)繞著一堆“問題男女”。在現(xiàn)實生活中,,她學會了抽煙,,不回家,到舞廳玩,。不過沒敢嗑藥,。“曾經(jīng)有很多人給我(丸子),,但那時我只是喝酒,,我不敢嗑的。因為我一個女的朋友嗑了兩粒藥丸,,加上兌酒,,死了。我看著她死的,,她真的在吐白沫,。看到她的樣子我說過,,我一定不會碰丸子藥的,!”
記者問:“《靚妹仔》中展現(xiàn)出青少年經(jīng)常喝酒、嗑藥的狀態(tài),,這種情況在當時年輕人中普遍嗎,?”
“普遍。只是(此前)沒有電影拍出來而已。當時很少有電影那么大膽去描寫這些靚妹,,所以《靚妹仔》很轟動,。當時(分級)是二B,兒童不宜,,但是女孩都很好奇,,因為覺得拍得很生動很寫實,是那個年代的靚妹的故事,,所以很震撼,。”
進入娛樂圈,,改變了她的一些觀念,,“其實是你不接觸娛樂圈才會覺得娛樂圈復雜。那部片好像顯得靚妹仔很叛逆,,所以父母擔心我學壞,。但我覺得娛樂圈不是很復雜?!?/p>
現(xiàn)在,,她再度參演靚妹題材的電影《微交少女》,為何依舊關注這個話題,?“這個問題是永久的,。有很多很健康的家庭,但事實上也有很多不健康的家庭,。比如你為什么看到那么多(負面)新聞,,就是真的存在。只是他把這些比較極端的故事拍了出來,,因為比較戲劇性,,觀眾感興趣,。我覺得這部電影很能反映寫實的一面,,同時也提醒大家多關注下靚妹,關注年輕的一代需要什么,,關注他們?yōu)槭裁磿@樣,。”
這一次,,她的角色是叛逆靚妹的媽媽,。今日的“靚妹”,有著這位昔日“靚妹”自愧不如的地方,,“她們可以在網(wǎng)上認識男孩子……現(xiàn)在的靚妹更加大膽,,覺得在微信啊、電腦里認識男孩是很普通的事情,但以前只能去Disco玩才能認識,。而且以前的人單純一些,,因為他們的生活訊息沒那么多?!?/p>
與她合作的靚妹,,與當年的溫碧霞有著不同的面目,“我15歲時真的很‘靚妹’,,不知道怎樣演戲,,玩心會多些。但這幾個靚妹很努力,,很有計劃,,而且已經(jīng)有了自己的經(jīng)紀人,更加成熟,?!?/p>
今昔對比,就連她眼中的黑社會也不同了,。電影《古惑仔》所展現(xiàn)出的刀光劍影,,她認為也是對當時黑社會的一種寫實?!艾F(xiàn)在是社團,,出來做生意、做正行了——表面上不是黑社會,,但其實是,。以前那些不是這樣,以前黑社會就是黑社會,?!保ㄐΓ?/p>
溫碧霞與丈夫何祖光
無端成“艷星”
溫碧霞喜歡小孩,但不喜歡自己生,,為此收養(yǎng)了一個兒子,;她高價代言整容醫(yī)院,但表示自己不會去整容,。這位熱愛拍戲的女星,,與我們分享其育兒經(jīng),“我會培養(yǎng)他,,陪他讀多點書,,聽多點歌,盡量不讓他看那么多電視,?!彼囊恍┭孕?,不會讓世人簡略一想就能覺得邏輯圓通,當然了,,世人也有一些她曾經(jīng)想不通的地方,。
她自小常看西片,,或許受西片一些奔放鏡頭的影響,,激情戲?qū)λ齺碚f不是一個障礙。在1984年上映的電影《停不了的愛》里,,她和劉德華上演床戲,。當年她未滿20歲,其時同樣稚嫩的劉德華,,后來成了天王巨星,。
但即便如此,這位女明星還在觀眾正常的談論范圍內(nèi),。事情在1996年發(fā)生了變化,。那年她和任達華主演的《驚變》上映,在這部情節(jié)曲折的電影中,,她裸露兩點演出,,令世人驚詫,也使得電影所獲效應與拍攝初衷漸行漸遠,。
那時的溫碧霞已頗具名氣,。“我當時只是想讓自己有個突破,,而且很喜歡那個故事,,覺得那場戲是應該這樣拍出來的,才會有那種感覺?,F(xiàn)在來看,,我還是很喜歡那部戲?!?/p>
她繼續(xù)為這部電影正名,,“故事好看,只不過大家將focus擺在了我裸露的那部分,,是因為媒體將整件事講得變了,,變成了我裸露這件事。當時我沒有想過會這樣,,所以后來有點不開心,因為大家根本就沒有關注電影,,而是關注我裸露,。”
全城熱議溫碧霞露點拍三級片,30歲的她受不了以這樣的方式被人關注,,去美國休息了一個多月,。
時至今日,她并不諱言這部電影,,“那時還小,,很介意別人怎么說我。所以覺得突然之間我變成了一個‘艷星’,,有沒有搞錯啊,,我明明是一個……之前我一路都是……我的戲,大家都覺得我是個好演員,,我覺得大家還是關注我演技的,。但是這部戲之后大家無端端把focus的點擺在了我的性感方面,不是我想要的東西,?!?/p>
對于一些媒體報道說她后悔拍這部三級片,她并不以為然:“我從來沒有說過后悔,。我覺得是一個經(jīng)歷的過程,。只不過如果讓我再選,我不會這樣做,,因為我沒想過反應那么大,,關注點都不在戲上?!?/p>
同行不乏裸露演出,,她贊賞起來不遺余力,“我覺得做演員有時要豁出去,,比如你看湯唯,、舒淇她們曾經(jīng)都拍過,那又怎么樣呢,?如果你希望做一個出色的演員,,有時真的要豁出去……你看《色·戒》,或者看《色情男女》,,或者看《驚變》,,這幾部戲都是突破,對每個演員都是突破,?!?/p>
談話中,“突破”,、“豁出去”,,在她口中高頻出現(xiàn),。不過,也許是《驚變》讓溫碧霞心有余悸,,此后她再也沒拍過露點的戲,。“你看現(xiàn)在的報紙也是這樣,,可能女孩穿得性感一點就會曝你走光之類的,。有時候做藝人要想開點。比如最近我拍寫真集,,無端端我穿一件衣服,,可能低了一點,他們就說我走光,。何來這些東西,?根本都不是。我現(xiàn)在看完這些新聞只會笑一下就過了,。以前小的時候會很不開心,,經(jīng)歷太多就不會太在意了?!?/p>
娛樂江湖風急浪大,,藝人的崢嶸或沉寂,只在一線之間,。電影《驚變》對于溫碧霞來說意味著什么,,不是那么容易說清楚的一件事情。訪談中提到這部電影時,,溫碧霞笑問記者:“你看過沒有,?”這或許可以算是演員溫碧霞對該片所引起風浪的最佳回應。
2007年,,溫碧霞與任達華在電影《出埃及記》中再度合作
想拍女性電影
《靚妹仔》上映后,,家人仍堅持認為溫碧霞應該去讀書。不過,,在拍了《停不了的愛》后,,她開始認為自己“將來想做一個出色的演員”。她在意人們對她演技的肯定,,“我希望有一天真的可以拿到獎項,。而前兩年我也拿了一個澳門國際電影節(jié)的最佳女配角啦,這些都是我的夢想,,我會朝著方向走,。”
出道三十多年,,她有自己的演戲心得,,“劇本不是說你可以讀出來的,,而是要把你的人,、你本身內(nèi)心的世界擺出來,,融入這個角色里面,我覺得這是最重要的,,讓人看起來很自然很真,,覺得你不是在演戲。我拍(《微交少女》)和我女兒那場戲,,是哭到拍完之后也停不下來,。cut了之后我還在看著flashback,還在流眼淚,?!?/p>
《地下情》里,與她合作的演員可謂大牌云集:梁朝偉,、周潤發(fā),、蔡琴。導演關錦鵬讓她贊不絕口,?!鞍㈥P是特別的,他內(nèi)心其實很女性,。我們和他談劇本是要排戲的,。拍電影前我們要圍讀(劇本),圍讀完,,真的會跟發(fā)哥偉仔排戲的,。我覺得這才是認真的導演?!?/p>
在此之前,,她拍的戲很少排戲,“阿關真的很細心,,他不是教你怎么演戲,,而是告訴你,這個故事或每場戲他要表達些什么,,你的內(nèi)心世界應該是怎么樣,,這一點很重要。我覺得一個好的導演不是說教你一個動作,,而是將這個劇本的人物,、內(nèi)心世界和你溝通好?!?/p>
而與她屢有合作的麥當雄,,則是另外一種風格,,“麥當雄比較喜歡很真實的感覺,拍的時候不告訴你內(nèi)容,,去了才知道,,有些很突發(fā)的事情,比如突然有老鼠經(jīng)過嚇你,,捕捉你一些很真的反應,。”
她曾感慨演員受到的限制太大,,“演員是很被動的,,人家找你演戲都是覺得你像哪一個類型才會找你,自己挑的空間并不大,?!?/p>
現(xiàn)在,她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,,想拍自己喜歡的電影,,“你覺不覺得香港電影是男性主導的電影為主,比如《竊聽風云》,、《古惑仔》,。女性主導的電影以前多些,關錦鵬拍的《地下情》啊,、《阮玲玉》啊,,或者是梅姐那部《胭脂扣》,但是近十年少了很多,?!?/p>
“我喜歡《致青春》、《北京遇上西雅圖》,,這些都是女性主導的電影,,但是香港很少,我很想拍,。這種電影其實是很多觀眾喜歡的,,因為太久沒有了。就好像《當哈利碰上莎莉》或者《諾丁山》,,其實外國很多,,我都不懂為什么香港沒有,是不是,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