普京上臺后,，連出重拳，將一眾寡頭元老拍死在沙灘上,。有人說，這是要將寡頭“徹底消滅”的節(jié)奏。事實上,，俄羅斯的寡頭們從未退出歷史舞臺,。2000年前，俄羅斯尚無一人入圍《福布斯》億萬富翁榜單,，而到2011年,，卻激增到101人。
或許,，普京本就無心“殘酷斗爭,，無情打擊”。他要的是一個“馴化”的階層,。后來的寡頭們心領(lǐng)神會,，將“聽話”奉為生存之本。
舊寡頭 作對必死
1996年3月的一天,，葉利欽秘密召見7名金融寡頭,。雙方達成一項錢權(quán)交易：銀行家用金元確保葉利欽坐穩(wěn)總統(tǒng)寶座，葉利欽則承諾事成后維護其經(jīng)濟利益,。
金元效應(yīng)立竿見影,，原本處于劣勢的葉利欽在第二輪選舉中擊敗風(fēng)頭正勁的俄共領(lǐng)導(dǎo)人久加諾夫。從此,，俄羅斯出現(xiàn)一個新的政治詞匯：七寡頭,。
在葉利欽的就職儀式上，“七寡頭”一字排開,，留下了一個經(jīng)典的歷史畫面,。他們的集體亮相，宣告“寡頭時代”走向巔峰,。
這7個人是：聯(lián)合銀行總裁別列佐夫斯基,、大橋銀行總裁古辛斯基、國際商業(yè)銀行總裁維諾格拉多夫,、首都儲蓄銀行總裁斯摩棱斯基,、阿爾法銀行總裁弗里德曼、梅納捷普銀行總裁霍多爾科夫斯基,、俄羅斯信貸商業(yè)銀行總裁馬爾金,。
葉利欽沒有食言。很快,，“七寡頭”便得到超值回報,，個個賺得盆滿缽滿。最厲害的時候,，他們控制了國家50%的經(jīng)濟命脈,，在政壇翻云覆雨,。別列佐夫斯基曾放出狂言：“只要我愿意，我可以讓一只猴子來當(dāng)總統(tǒng),?！?/span>
然而，好景不長,。1999年12月31日,，葉利欽辭職，任命普京為代總統(tǒng),。從此,，寡頭們的好日子陡現(xiàn)拐點。普京一上臺,，便要“杯酒釋兵權(quán)”,。他對寡頭們約法三章：賺錢可以，但別碰政治,。對于這一警告,，有人憤怒，有人不屑,，有人謹慎,，由此走上不同歸途。
別列佐夫斯基是憤怒的那一個,。說起來,，他對普京有恩。普京是葉利欽的欽定接班人,，此前名不見經(jīng)傳,，別氏自視為“托孤大臣”，有責(zé)任扶其一程,。他專門組建一個政黨,，唯一綱領(lǐng)就是支持“幼主”。在1999年12月的杜馬選舉中,，他發(fā)動旗下媒體,，狠批普京的對手，力保普京的統(tǒng)一黨遙遙領(lǐng)先,。
別列佐夫斯基沒想到,，自己養(yǎng)了一只“白眼狼”，居然敢跟“恩人”叫板,。于是,，他掉轉(zhuǎn)矛頭，借2000年8月12日“庫爾斯克”號核潛艇爆炸事件對普京發(fā)起猛烈攻擊,。沒過兩個月,，他便因“洗錢,、藏匿外匯收入和慫恿金融詐騙”三項指控遭通緝。當(dāng)時,，正在法國的別氏逃往英國尋求政治避難,，從此再不曾回過祖國。
流亡英國后,，他的身份成了“普京的頭號敵人”。他竭力將倫敦打造成反普京的海外基地,，出資在俄境內(nèi)組建反普京政黨“自由俄羅斯”,，在2004年總統(tǒng)大選中砸金力挺前杜馬主席挑戰(zhàn)普京；在烏克蘭,、白俄羅斯等俄羅斯鄰國“攪渾水”……他毫不諱言,，流亡的十多年里，他的唯一政治目標就是扳倒普京,，甚至宣布要懸賞捉拿普京,。
可是，這位數(shù)學(xué)博士終究沒有算過對手,。眼瞅著普京風(fēng)光地當(dāng)了三屆總統(tǒng),，別列佐夫斯基的處境卻越來越不妙，連續(xù)幾起官司讓他元氣大傷,，最后竟窘迫到向人開口借5000美元買機票的地步,。
2013年3月23日，他被發(fā)現(xiàn)在倫敦寓所的浴室里離奇死亡,。有人說是自殺,，有人說是謀殺。死前一天,，一向深居簡出的他突然接受美國《財富》雜志采訪,，說了一句耐人尋味的話：“我低估了俄羅斯的實力，也大大高估了西方國家,?！?/span>
和別氏一樣淪落他鄉(xiāng)的還有傳媒大亨古辛斯基。他在2000年的大選中站錯了隊,，借媒體丑化普京在車臣圍剿非法武裝,，從而成為第一撥被收拾的對象。他被迫賣掉媒體帝國的股份,，并一度被國際刑警組織通緝,。最終，他落腳以色列,，成為一只被拔了毛的“鵝”（其外號）,。
“石油沙皇”霍多爾科夫斯基則是不屑的那位,。他40歲就成為俄羅斯首富，根本沒把普京放在眼里,。雖有別氏和古辛斯基的前車之鑒,，但他毫無收斂，公開資助反對派,，揚言要改變俄制度,，甚至自封總理，很是張狂,。終于,，輪到他了。2005年,，他因竊取國家財產(chǎn),、欺詐、偷稅等罪名獲刑8年,，后又因洗錢等罪名被追加刑期,。
監(jiān)獄里的日子不好過，據(jù)說菜單從1930年以來就沒變過,，冬天別想吃到黃瓜和土豆,。被關(guān)押兩年后，他才獲得一次與妻子相聚3天的機會,。平時,，除了擦地板、掃地外,，他還要學(xué)著縫手套,。
2013年12月20日，霍氏突然被特赦,。他隨即飛往德國,，不久獲得瑞士永久居留權(quán)。在臨行前的記者招待會上,，他示不會資助反對派,，也無意奪回被剝奪的一切。
全盛時,，霍氏個人凈資產(chǎn)曾達150億美元,，而在獲釋當(dāng)日，他拿到的當(dāng)月工資僅合人民幣250元,。
“七寡頭”中的其他成員也紛紛折翼,。斯摩棱斯基、維諾格拉多夫、馬爾金都在1998年的金融危機中遭受重創(chuàng),，之后又都因各種罪名遭檢察機關(guān)起訴,，每個人都被整得氣喘吁吁。維諾格拉多夫破產(chǎn)后一貧如洗,，全家搬進租來的兩居室,，2008年郁郁而終。斯摩棱斯基棄商從文,，寫起了小說,。馬爾金則丟掉了上院議員的“金飯碗”，在莫斯科開了一家名叫“地獄花園”的賭場,。據(jù)說,，“地獄廳”墻上的罪人頭像酷似各位著名寡頭。
唯一善終的是弗里德曼,。當(dāng)年，他在“七寡頭”中資歷最淺,、名氣最小,，普京上臺時還羽翼未豐，所以行為謹慎,，做生意還算老實,。他一貫與政府關(guān)系良好，跟政界要員私交甚篤,。2012年,，他的個人資產(chǎn)達到134億美元，全俄排名第六,。
其實,，在上世紀90年代那個私有化的“亂世”中一夜暴富的寡頭們，哪一個手上不沾了點罪惡,？幾番較量之后,，寡頭們已經(jīng)深諳一個道理：絕不能和國家作對。而在今天的俄羅斯,，從某種意義上講,，普京的意志，就是國家的意志,。
2013年12月22日,，霍多爾科夫斯基（中）被特赦后飛抵德國柏林與家人團聚
新寡頭 合作生財
舊寡頭的倒下，并沒有阻止新寡頭的崛起,。2008年美國《福布斯》雜志公布的全球富豪榜上,，俄羅斯以87名億萬富豪超過德國成為世界億萬富翁第二多的國家，莫斯科市則以擁有74名億萬富豪成為世界上億萬富翁最多的城市,。
這些寡頭中,，既有上一波清算中的幸存者,，也有新一代弄潮兒，但無論哪一類,，都恪守一條生存準則：向克里姆林宮示弱,。他們以一種謙卑的合作姿態(tài)，與權(quán)力機構(gòu)和平共處,，共同統(tǒng)治俄羅斯的經(jīng)濟,。
盧克石油公司董事長阿列克佩洛夫堪稱熟諳此道的“生存大師”，“低調(diào)”,、“忠誠”,、“愛國”是他的標簽。他從不佩戴貴重名表,，襯衫也沒有黃金袖扣,，出行沒有私屬專機，也沒有烏泱泱的保鏢,。他的辦公室布置簡單,，墻上掛著一個雙頭鷹飾物，書桌上唯一的照片是普京的一張黑白肖像,。他說：“政治離我很近,，但我沒有個人野心。我接近政治的唯一任務(wù)就是幫助國家和公司,。我與普京關(guān)系并不密切,，但我非常尊敬他?！?/span>
阿布拉莫維奇恐怕是“普京時代”寡頭中最著名的一位,。他與別氏2012年的那場“世紀訴訟”被稱為“新寡頭對舊寡頭的完勝”。1995年,，這對昔日“黃金搭檔”聯(lián)手以8%的市場價收購西伯利亞石油公司,，之后又將俄羅斯鋁業(yè)公司收入囊中。流亡英國后,，別氏手頭日益拮據(jù),，于是起訴阿布，稱自己因遭威脅而賤賣了兩家公司的股權(quán),，損失分別超過50億美元和5.64億美元,。阿布則矢口否認別氏曾經(jīng)擁有公司股權(quán)，他從來都只是作為一個“中間人”領(lǐng)取自己的傭金,。
最終,，法庭支持了阿布。可憐的別氏不僅沒有討回賠償金,，反而又賠上了1億美元訴訟費,，這幾乎成為壓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。聽到判決后,，他不停地搖頭,，說：“我感覺，好像是普京親自下了判決書,?！?/span>
普京是否在其中“插了一腳”，無人知曉,，但面對這兩個寡頭,，他的天平絕對倒向阿布。和別氏的精英身份不同,，阿布出身孤兒,，更懂得如何左右逢源。當(dāng)普京磨刀霍霍向別氏時,，他堅定地站在普京一邊,，表明自己完全接受新的游戲規(guī)則。
他積極響應(yīng)“企業(yè)應(yīng)向社會做更多貢獻”的號召,，買下別氏在俄羅斯電視臺的股份，然后轉(zhuǎn)賣給政府,。之后,，又按照克里姆林宮的旨意，遠離莫斯科,，到荒涼貧困的楚科奇自治區(qū)任行政長官,。當(dāng)霍氏鋃鐺入獄后，他又主動放棄與尤科斯公司合并的宏偉計劃,，2005年更以131億美元出售西伯利亞石油公司近73%的股權(quán),，使之成為俄羅斯國有能源公司——俄羅斯天然氣工業(yè)集團的控股公司。
總之,，在克里姆林宮眼里,，阿布聽話且無政治野心。因此,，盡管國內(nèi)屢有徹查他的雜音,，他總能化險為夷。如今,，常年客居倫敦的他已經(jīng)打造了一張英國關(guān)系網(wǎng),，許多社會名流是他的座上客，連查爾斯王子都曾找他借私人飛機一用。
俄羅斯鋁業(yè)掌門人德里帕斯卡也是新一代寡頭中的佼佼者,。2008年,，他的個人資產(chǎn)高達280億美元，超過阿布成為俄羅斯新首富,。他的經(jīng)驗之談是：“與權(quán)力機構(gòu)合作是任何大生意的必由之路,，特別是在俄羅斯?！?/span>
2001年2月,，他迎娶葉利欽的外孫女，從而順理成章地進入俄權(quán)力核心層,。他和普京走得很近,，后者曾在他的私人別墅聽取他在中亞的投資計劃。
2008年的金融危機中,，許多企業(yè)一夜之間負債累累,，德里帕斯卡也出現(xiàn)幾十億美元的虧空。唯一能當(dāng)救世主的只有克里姆林宮,，多年來連續(xù)7%的經(jīng)濟增長令其金庫充實,。然而，時任總統(tǒng)梅德韋杰夫說了：唯有和國家保持良好關(guān)系的企業(yè)才可以生存,，做不到的則淘汰,。
結(jié)果，295家企業(yè)名列救助名單,，德里帕斯卡的俄鋁榜上有名,，得到五十多億美元的國家援助。當(dāng)然,，獲助不是沒有代價的,，他必須讓政府官員進入公司管理層。政府的雪中送炭,，讓他感恩戴德,。他說，如果接到命令,，他將愉快地把所有個人資產(chǎn)上交給國家,。
普京曾說，要消滅寡頭階級,。但事實上,，其目的不在于“消滅”，而是“馴化”,。只要足夠順從乖巧,，他并不介意與之合作,，甚至呵護。
有分析人士說,，自蘇聯(lián)解體后,，俄羅斯政壇就存在兩套體系，一套是民主體系,，一套是寡頭－克格勃體系,。普京也扶持自己的新寡頭集團，因為“他們是特工出身,，并不懂得如何賺錢”,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