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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舌尖上的中國》第二季
《舌尖上的中國》第二季
《舌尖上的中國》第二季
秋天,,貴州東南的橋港村,,在廣州中山制衣廠工作的余高里,,和丈夫一起回到家。他們有半個月假期,,可以收玉米,、修繕房子,和一對兒女以及家人相處,。
她是苗人,。到家先換苗裝,盤起發(fā)髻,,對著鏡子里的自己笑了一下,,這算是一個小小的儀式,意味著她和城市有了界限,。
此時,,養(yǎng)在稻田里的鯉魚正肥,她和兒女下田,,捉來稻花魚,,剖洗罷,在小火爐上支起一個平底鐵鍋,,鍋面上鋪墊一層草梗,,稻花魚平攤在上面,用微弱的炭火熏烤一夜,。第二天,,再用籮盛了放在戶外,經(jīng)經(jīng)風,。同時進行的,,是做甜米,把糯米蒸好,,加酒曲發(fā)酵出酸甜味,,拌上辣椒和鹽巴。做好的甜米塞進稻花魚干的肚子里,,用草繩捆上,,可以蒸,可以油炸,。
在腌制稻花魚的同時,,他們從溪流里捕來爬巖魚,和辣椒,、生姜,、木姜子一起剁成末,加許多鹽,,封存在壇子里,。半個月后,,魚醬就做成了。他們啟程回廣東的時候,,一些魚醬燉了稻花魚,,全家人聚餐時吃,另一些裝了壇子帶去廣東,,更多留給家人,。
余高里的稻花魚和魚醬,是《舌尖上的中國》第二季第一集《腳步》里,,最打動我的一節(jié),。整個制作過程堪稱繁瑣,可以想見,,她必然是打小反復目睹和經(jīng)歷這吃食的做法,,才能做得這樣順暢,像學會騎自行車,,就一輩子忘不掉,。還有一個細節(jié):她坐在火爐前,手里攥著柴枝,,很自然地抽出一根來踩在腳下,,撅斷,然后填進爐子,,那樣行云流水,,已經(jīng)是生命的下意識。
她工作生活的地方,,一定沒有條件讓她施展這念念不忘的技藝,,廣東中山,必然沒有稻花魚,,沒有爬巖魚,,即便有,也不是從田里溪里現(xiàn)撈的,,也必然沒有那樣一個爐子,,沒有這樣的柴禾。她盤起的頭發(fā)得放下,,衣裝也得換掉。一旦離開故鄉(xiāng),,她從小看的,、聽的、吃的,,熟手熟腳的,,都得暫時棄置,,每一年里,只有半個月,,可以讓她這樣自如地,,僅憑下意識,就操持起一家茶飯,。
?《舌尖上的中國》的意味,,在第二季一開始,就再次明白宣示:食物不只是食物,,食物是故鄉(xiāng)的密碼,,是故鄉(xiāng)全部訊息的數(shù)據(jù)接口。食物的味道,,食物制作的程序,,和方言、禮儀,、地理性格一樣,,是我們隨身攜帶的小規(guī)模的故鄉(xiāng)。
所以,,作家林東林曾經(jīng)這樣說:“八大菜系中的每一種,,都是對我們饑餓感的一種深層滿足,在吃飽的基本屬性之外,,還有味道的滿足,、地理的滿足、空間的滿足,、心理的滿足和文化的滿足,。地道的‘八大菜系’,不但食材,、水和作料要取自當?shù)?,就連生火的柴火也要是當?shù)氐模瑥N師也要是當?shù)氐?,惟此才能結合當?shù)氐牡貧夂腿藲?,彌補多重層次的饑餓?!?/span>
所有對某地某鄉(xiāng)特有食物的注視,、緬懷、津津樂道,,所有隱秘的饑餓感,,所針對的,其實是食物背后的那個空間,。就像我這貧瘠的蘭州,,動不動為牛肉面驕傲,,以至于有人譏諷說,蘭州人似乎總在搜索外地人評說牛肉面的帖子,,為的是回復一句“牛肉面出了蘭州城就不正宗了”,。為的不是牛肉面,而是那個即便被苯水污染也不肯離去的蘭州城,。
這一集結束的時候,,片子里出現(xiàn)過的人,抱著他們的稻谷,,捧著他們的蜂蜜,,舉著他們的魚,或微笑,,或肅穆,,或者,什么也不拿,,只是深深凝視鏡頭,,像是北野武電影里出現(xiàn)過的場面:人們凝視鏡頭,似乎要把一生交托出去,。
他們的相貌,,他們的手,都在說,,他們是一地一鄉(xiāng)的人,,由食物滋養(yǎng)長大。食物是深植體內(nèi)的木馬,,是魂魄,,是密碼,指向二十年山水,,五十里人家,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