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94年4月6日,,盧旺達總統(tǒng)、胡圖族人朱韋納爾的專機在首都基加利上空被火箭擊落,,機上無人幸免,。政府軍與胡圖族民兵開始對圖西族人進行慘無人道的大屠殺。
當晚,,軍隊闖入女總理阿加特·烏維林吉伊馬納的家中,。槍聲四起,她的5個孩子被匆忙送到鄰居家躲藏。透過窗子,,孩子們看到士兵四處搜尋他們的父母,。總理的女兒,,時年15歲的瑪麗·克里斯丁回憶說,,“我聽到幾聲槍響,然后士兵們開始歡呼,,再后來就只剩下了一片瘆人的寂靜,。”烏維林吉伊馬納是胡圖族人中的溫和派,,因為主張平等對待圖西族人而慘遭殺害,。
幾小時后,維和部隊意外發(fā)現(xiàn)這幾個孩子,。就如何安置他們,,維和部隊爆發(fā)了激烈的爭執(zhí)。大家并不清楚他們是否有權把這些孩子帶走,,但是“從人道主義的立場出發(fā),,又絕不能把他們丟下”。
然而,,要帶這幾個孩子去任何地方都是十分危險的,。胡圖族極端分子在每條道路上都設置了重重關卡,而原本計劃前來轉移維和人員的裝甲車又遲遲沒有出現(xiàn),。最后,,穆巴上尉站出來表示,他愿意將孩子們護送到安全的地方,。
時任駐盧旺達維和部隊司令官的羅密歐·達萊爾將軍告訴馬克·道爾:“在當時的環(huán)境下,,穆巴上尉沒有攜帶任何武器。這樣做需要巨大的勇氣,?!?/span>
穆巴成功地把這些孩子送到城中為數(shù)不多的圖西族避難所之一——盧旺達飯店。
穆巴當時35歲左右,,來自塞內加爾,。他身材高大,常戴著一副飛行員墨鏡,。穆巴有著非凡的個人魅力,,即使在黑暗的大屠殺時期,他的幽默感依然能讓身邊的人感到一絲寬慰,。
康謝麗·穆卡姆維茲,,大屠殺時她被穆巴挽救于胡圖族神父的槍口下
安西拉·穆康基拉在首都基加利,。1994年她曾請求撤離盧旺達的美國人帶她一起離開,但遭到拒絕,,后被穆巴帶到盧旺達飯店
大國政客們都在作壁上觀
大屠殺最初也是最為血腥的幾天里,,盧旺達猶如人間地獄,。城中流彈四射,,尸橫遍地。而被極端分子控制的廣播電臺仍在不斷地煽動民眾:“消滅所有圖西族‘蟑螂’,?!?/span>
在頭48小時里,許多像穆巴一樣沒有武器的維和人員紛紛逃離盧旺達,。維和部隊的車輛甚至因為被懷疑藏有圖西族人而遭到攻擊,。
被全世界拋棄的圖西族人涌入教堂尋求庇護。然而,,教堂并不安全,。當年,康謝麗·穆卡姆維茲與丈夫孩子一同逃到基加利的圣法米勒教堂避難,。那段驚心動魄的經歷,,讓她至今記憶猶新。
“我當時正在街邊買肥皂,,一個穿著軍裝的神父伙同4個民兵向我走來,。他說我是叛軍的同謀,拿槍指著我威脅要殺了我,?!彼郎痪€之際,穆巴出現(xiàn)了,?!八苓^來擋在神父和我之間,厲聲斥責道:‘你為什么要殺她,?你這么做全世界都會知道的,。’” 在他的斥責下,,神父退縮了,。
由于穆巴和其他維和人員的努力,圣法米勒教堂內沒有發(fā)生大屠殺,。但藏身其他教堂的難民則沒有這么幸運,,民兵們肆無忌憚地破門而入,對圖西族人大開殺戒,。
許多絕望的盧旺達人試圖通過各國的撤僑行動逃離盧旺達,。
在德國援助組織工作的安西拉·穆康吉拉趕到一家美國俱樂部求助。“但他們說他們不帶盧旺達人,,還請我離開,,”她回憶說,“我在人行道上哭泣時,,穆巴發(fā)現(xiàn)了我,。”
“穆巴對白人自私的行為感到憤怒,,”當時也在盧旺達飯店的法國學者安德烈·吉查歐說,。當年,雖然法國,、比利時和意大利都派兵飛赴基加利,,但在解救了本國僑民后就匆匆離開了?!叭绻敃r法國和比利時的士兵同維和部隊并肩作戰(zhàn),,就可以控制局面,”吉查歐說,,“然而,,根本沒有任何救援行動?!?/span>
事實上,,當穆巴冒著生命危險保護難民時,紐約聯(lián)合國總部的領導人們還在為是否干預的問題爭執(zhí)不下,,他們甚至將駐扎在盧旺達的維和部隊人數(shù)從2500人削減到不到300人,。與此同時,由于6個月前在索馬里發(fā)生的黑鷹墜落事件,,美國人對出兵非洲心有余悸,, 決定作壁上觀。
穆巴將安西拉到酒店,,與在門口叫囂著要殺死酒店內圖西族人的民兵擦身而過,。他讓她不要走出自己的房間,也不要給任何人開門,。當天晚上,,他還給她帶了條毯子?!八吹轿以谧x圣經,,”安西拉回憶道,“他說我應該為陷入危難的祖國祈禱,?!?/span>
瑪麗·克里斯丁在日內瓦湖邊,。大屠殺發(fā)生時,她時任盧旺達總理的母親,,因為贊同溫和對待圖西人的民族政策而慘遭殺害
“要殺他們就先殺了我”
馬克·道爾與穆巴曾一同前往納亞米蘭波城郊的一座孤兒院,,據(jù)說有數(shù)百名兒童困在那里。途中,,他們在一處路障前被攔下,。一個民兵走過來,手握一枚手榴彈,,揮舞著威脅道:“這個比利時人是誰,?”民兵組織將曾經的殖民者比利時人視為死敵。不久前,,他們殺了10名參加維和行動的比利時士兵,成功嚇退了維和部隊中的比利時人,。
正在我膽戰(zhàn)心驚之時,,穆巴卻微笑著說:“我是這車上唯一的比利時人??吹搅嗣??”他伸出自己黝黑的手臂,“黑比利時人,!”玩笑打破了本來緊張的氣氛,,穆巴讓他讓路時,他竟順從地同意了,。
“他喜歡開玩笑,,”穆巴在聯(lián)合國的同事巴巴卡·法耶說,“他的幽默感多次幫他化險為夷,?!?/span>
然而,更多時候穆巴不得不采用賄賂的辦法,。雖然是一名虔誠的穆斯林,,他卻不得不違背戒律在車上備著好煙好酒和成疊的鈔票。法耶說:“遇到路障時,,他會遞給民兵一支香煙,。如果是民兵頭目,就給他一瓶啤酒或威士忌,。這讓他可以暢通無阻,,又不至于惹惱那些民兵。他用這種辦法成功幫助許多被追殺的人順利通過關卡,?!?/span>
隨著時間的推移,,基加利分裂成由政府軍和愛國陣線控制的兩大區(qū)域。盧旺達飯店位于政府控制區(qū)內,,緊靠民兵領袖的駐扎基地,。但由于維和部隊的守衛(wèi),圖西族人和胡圖族溫和派人士得以進入酒店避難,。來酒店的人越來越多,,局勢也不斷惡化。供水被切斷之后,,人們不得不喝游泳池中的水,。起初人們還可以把水煮開,不久供電也被切斷了,。
有一次,,穆巴和其他聯(lián)合國人員試圖用卡車護送難民去機場。然而,,車隊剛駛出大門不到幾百米就被民兵攔下,,一家政府電臺大聲廣播車內人員名單,民兵們陷入了極度狂熱,?!八麄冊噲D將我們拉出來,” 當時在車中的奧黛特·尼拉米利莫醫(yī)生回憶說,,“他們叫囂著‘殺死這些蟑螂,!’這時,穆巴上尉跑下來,,張開雙臂攔在車隊和民兵之間,。他大叫道,‘你不能殺這些人,,我要對他們負責,,我不會讓你們傷害他們,要殺他們就先殺了我,?!?/span>
由于民兵人數(shù)眾多,車隊無法突圍,,只得重新返回酒店,,但穆巴成功地保住了車隊人員的生命?;氐骄频旰?,醫(yī)生急忙救治受到襲擊的乘客。穆巴走了過來,?!八雌饋眢@魂未定,,”尼拉米利莫醫(yī)生說,“‘他們幾乎殺了你們,,他們真的想這么做,。’他說,。他看起來心煩意亂,,幾乎要哭出來。然而,,真正讓我吃驚的是,,他擔心我們比擔心自己還要多。他確實是一個英雄,?!?/span>
最終,尼拉米利莫醫(yī)生和安西拉·穆康吉拉借助之后的車隊成功地逃離了盧旺達,。而總理的孩子們在進入酒店幾天后,,被藏在聯(lián)合國車輛的后備箱中成功偷運出酒店,送上了出國的飛機,。
羅密歐·達萊爾在渥太華。1994年,,大屠殺發(fā)生時,,他正擔任聯(lián)合國駐盧旺達維和部隊的總指揮
在大屠殺中他解救的人最多
我們可能永遠不知道到底多少人因穆巴而獲救。
他的老朋友法耶上校說至少有四五百人,,他相信如果不是穆巴,,酒店內的人可能都無法幸免于難。美國國務院的官方估計為600人,,但美國學者理查德·西格勒認為有1000人甚至更多,。
“穆巴上尉的義舉還未完全呈現(xiàn)在人們面前,”西格勒說,,“等人們了解到他所做的一切,,就會明白他是當代最值得稱頌的英雄?!痹?/span>1994年盧旺達大屠殺中搭救難民的人不止穆巴一個,,但為他所救的人卻是最多的。
不幸的是,,他的運氣最終在1994年5月31日耗盡了,。
這天,應政府軍首領要求,,穆巴給維和部隊指揮官達萊爾送一封書信,。在通過一個檢查點時,,一枚迫擊炮炮彈在他的車旁爆炸。彈片將車身撕裂,,穆巴當場死亡,。
現(xiàn)任加拿大國會議員的達萊爾說:“我經歷過許多艱難的日子,但是那一天尤其令人難過,,我們失去了黑夜中照亮前路的一盞明燈,,一個深深影響他人的燈塔般的榜樣。他對人道主義的追求遠遠超越了個人和國家的職責,?!?/span>
而穆巴本來就快要回家了。
“還有12天我的任務就結束了,,然后我就可以回塞內加爾了,。為我們祈禱吧!”遇害前3天,,穆巴在與妻子亞辛通話時告訴她,,在電話中他談了很多關于死亡的事情?!澳亲屛腋械讲话?,”亞辛說,“他以前從不會談這些,,我想他在盧旺達的經歷深深地影響了他,。”
彼時,,他們兒子謝赫年僅兩歲,,女兒昆巴也只有4歲。整整兩年,,亞辛都沒有告訴孩子們事情的真相,,她只是不斷地說:“爸爸等到任務結束就回來了?!彪m然這意味著亞辛不得不獨自承擔悲痛,,但她說:“孩子們還太小了,我必須保護他們,?!?/span>
穆巴遇難時,作為戰(zhàn)地記者的馬克·道爾,,從對講機中聽到聯(lián)合國工作人員都在談論一名維和人員不幸罹難,。“哦,,上帝,,我真希望不是穆巴,,”一個援助人員說,但他的語氣說明他只是不愿意接受事實,。馬克·道爾沖到路障前詢問一個聯(lián)合國官員,,但他也不愿親口講出真相。后來,,馬克·道爾找到了車子的遺骸,,但遺體已經被移走,車座上都是血跡,。
第二天,,穆巴的遺體被運至基加利機場,準備送回塞內加爾,。此時的盧旺達已經沒有棺材可用,,而被世界遺忘的聯(lián)合國維和部隊也是捉襟見肘。最后,,穆巴的遺體只得被包裹在用來搭建臨時帳篷的藍色塑料布中,,上面蓋著聯(lián)合國旗。
遺體被搬上飛機時,,塞內加爾軍事觀察員薩姆巴·托爾上尉走到馬克·道爾身邊說:“我只是個士兵,,而你是記者。你必須讓全世界知道穆巴·迪昂上尉,?!毖援叄袪柹衔竞婉R克·道爾都泣不成聲,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