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0年夏的某一天,在太湖大學堂聽說彼得·圣吉和杜維明在杭州開完會要來看望南懷瑾先生,。我馬上說,,杜維明是不可能來的。同修們起先皆覺得詫異,,但后來果不其然,,彼得獨自到了大學堂怏怏地說,杜教授臨時有事不來了,。我為什么敢如此斷言,?說來話長。
杜維明是否認識南懷瑾,?很多人好奇地問,。如今懷師已逝,,我可以透露一些秘密。懷師《大學微言》第二章“從教授來訪說起”中提及的那位哈佛大學教授正是杜維明,。他是多次求見,,“事先經(jīng)人約好時間,所以才有見面一談的機會”,,時間是1996年8月底。那次見面老杜對懷師執(zhí)弟子禮甚恭,。因為杜維明說自己曾師事徐復觀,,亦受牟宗三思想影響,他們皆拜在熊十力門下,。懷師少年成名,,曾與熊十力及其老師歐陽竟無先生為忘年交。入臺后,,聲名更遠在徐復觀和牟宗三之上,。懷師不愿提及杜維明當年的香港問道,實在是顧及他的面子,。
那么老杜為什么又三緘其口,,再也不提南懷瑾呢?在國際上,,杜維明是當代新儒家的大師,。他很看重這個江湖地位,當然不希望山外還有青山在,。在臺灣長大的杜維明,,1968年獲哈佛大學哲學博士學位。先后任教于普林斯頓大學,、柏克萊加州大學,、哈佛大學,曾出任哈佛大學東亞系主任和哈佛燕京學社社長,。
杜維明用在美國學得的西方哲學和社會科學方法,,發(fā)揮牟宗三的儒學發(fā)展“三期說”理論,認為從先秦到西漢是儒學發(fā)展的第一期,,他用雅斯貝爾斯的“軸心時代”理論來說明儒學出現(xiàn)和發(fā)展的原因,;宋元明清是儒學發(fā)展第二期,是針對佛教挑戰(zhàn)的“一個創(chuàng)造性的回應”,,用島田虔次的說法此期儒學是東亞文明的集中體現(xiàn),;而第三期儒學的發(fā)展,則是對西方文化挑戰(zhàn)的回應,。因此,,新儒學必須與西方對話,,在超越層面上與基督教對話,在社會政治層面上與馬克思主義對話,,在深度心理學層面上與弗洛伊德學說對話,。杜維明著作等身,但其理論并不深奧,。他多次申請臺灣“中央研究院”院士都未獲通過。他是用一套西方世界熟悉的學術語言寫作,,因此在西方產(chǎn)生了相當影響,,被視為中國當代儒家的代表,贏得了各種各樣的桂冠,。
與杜維明初次見面是1994年,,我剛到香港不久,在《亞洲周刊》工作,。有一天接到通知,,在香港中文大學舉行第三屆“當代新儒學國際學術會議”,。我以記者的身份去采訪,,其實是想拜訪幾位國內來參加會議的老朋友,。在會場外,,見到了杜維明,,記憶中是朱維錚教授介紹的,。在此之前,,老杜的大名早已如雷貫耳,。上世紀80年代,,正是亞洲“四小龍”經(jīng)濟騰飛的時候。有一種說法,,這些國家的現(xiàn)代化成就和儒家文化有關,。中國的有志之士都開始關注杜維明的儒家第三期學說。當時他經(jīng)常在《讀書》,、《知識分子》和《書林》上發(fā)表文章,。原先想象中的新儒家杜維明應該是長袍馬褂、老氣橫秋的,,想不到出現(xiàn)在我眼前的他,,卻是年輕瀟灑,西裝革履,,風度翩翩,。交談之后,我寫成《新儒學和全球華人的命運》一文,,作為當期社論發(fā)表,。其中“文化中國”的概念就是老杜的發(fā)明。后來我調任《明報》主筆,,除了撰寫社論之外,還要主編報紙的言論版“思潮”,。每天整整一版,,廣邀中外名家撰稿,。杜維明自然在被邀的作者之列,。盡管老杜的名氣已是如日中天,但他對于約稿倒是幾乎來者不拒,,且十分認真,。記得他發(fā)來的是英文稿,發(fā)表前還得請人翻譯成中文,。他對譯稿審閱得很仔細,,幾次傳真往還,才肯在報上發(fā)表,,顯見其嚴謹?shù)膶W者本色。
自1978年,,杜維明第一次回到闊別數(shù)十年的中國大陸后,,他幾乎每年都會回到國內,不顧舟車勞頓,,馬不停蹄地去各地講學,、開會;頻頻面對媒體,,侃侃而談,;交游各級官員,杯斛交錯,;先后受聘為北京大學,、武漢大學,、南京大學,、復旦大學等??妥淌凇?/span>
杜維明胸懷復興儒家文化的大志,。他認為,,儒學只有經(jīng)過紐約、巴黎,、東京最后回到中國,,在這些文化中生根,才能保持生命力,。言下之意,當代儒學復興的火種在美國,,在哈佛,。因此作為美籍華人的杜維明將當仁不讓地肩負起儒學復興的大業(yè)。有一班蔑視懷師的中國學者拜倒在老杜腳下,,因為他是美國哈佛大學教授,,南懷瑾沒有學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