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無人之境》
前往中國任何一座城市,,似乎都不難見到貼著“國道318”貼畫的車輛,,往往還伴著“此生必駕”等字樣。這條國道一直受國內(nèi)自駕游客的歡迎,,其起點是上海人民廣場,,終點是西藏聶拉木縣的中尼友誼橋。
作為中國第一代公路攝影師,,駱丹的職業(yè)攝影生涯正是從國道318開啟的,。2006年,,38歲的駱丹辭去報社的工作,成為自由攝影師,,開車駛?cè)雵?18——這條路在中國地圖上呈現(xiàn)出一條東西向的縱貫線,。他用半年時間在這條國道上來回走了一萬八千多公里,這是圖文集《318國道》的由來,。接著,,他又沿著南北向的公路自駕和攝影,最北到了遼寧丹東,,最南到廣東湛江,,完成《北方、南方》系列,,軌跡在中國地圖上畫出一個“十”字,。
《無人之境》
2023年4月,駱丹個人攝影展《行傳IN SEARCH OF IT》在上海的M藝術(shù)空間開幕,,原定于6月末結(jié)束的展期一度延長,。駱丹的攝影至今延續(xù)著對地理空間的探索。這一攝影展是他過去16年攝影作品的陳列,,節(jié)選了《318國道》《北方,、南方》《素歌》和《無人之境》四個系列。
我在一個暴雨中的周末中午來到《行傳》攝影展,,展廳的點睛之筆是一面玻璃落地墻,,它像動態(tài)取景框一般截取著此刻的上海街景,和墻上的攝影照拼出一幅有趣的畫面:一邊是駱丹拍下的2006年3月末的上海陸家嘴,,被工地環(huán)繞的高爾夫球場上,一個人正在奮力揮桿,;另一邊是實時更新的2023年7月的上海普陀區(qū)街景,,裝扮講究的年輕人、美團餓了么外賣電動車,,在暴雨的街頭陸續(xù)閃過,。
《318國道》
“在上海,中國最繁華的都市,,人們戴著厚厚的盔甲在路上來去匆匆,,如同置身于城市的沙漠?!边@是夾在兩個畫面中央的墻面文字,,即《318國道》創(chuàng)作者的文字闡述,來自駱丹,。
在《318國道》和《北方,、南方》系列中,,駱丹以全景式視野觀察記錄著中國各地的社會現(xiàn)實,他和相機鏡頭一起經(jīng)過幾十個城市的建設(shè),、鄉(xiāng)村的修補,,人的新生與死亡、歡慶與埋葬,。這些照片具體而生動,,有的像輕松愉快的風(fēng)俗畫,有的帶著肅穆的宗教畫般的氣場,,有的寫實如描摹,,有的如超現(xiàn)實拼貼。通過尋路與拍攝,,攝影師編織出一場粗放的當(dāng)代生活蒙太奇,。
展廳面積有限,展出的照片數(shù)量也有限,,我之前在網(wǎng)上看過《318國道》和《北方,、南方》系列,掛在墻上的大幅照片并沒有帶給我新的感觸,,但《無人之境》系列的線下觀展體驗卻很奇妙:這是駱丹在新冠疫情暴發(fā)后開始的創(chuàng)作,,疫情令他感受到總在高速運轉(zhuǎn)的城市的脆弱,也感受到人類面臨的物種危機,,在空蕩蕩的城市中“意識到人建立起來的秩序并不牢靠”,,他駕車去往中國西部的廣袤荒野,在無人之境看人存在或存在過的痕跡,。
《318國道》
最初踏上318國道拍攝,,駱丹說是源于對生活和創(chuàng)作的厭倦,有工作八九年后的“逃逸”之感,?!稛o人之境》系列的照片關(guān)于曠野,畫面荒涼,、壯觀得生出一股靜謐,,照片里沒有人,可是我們總能在里面找出有人在此活動過的痕跡,,如風(fēng)沙過后的廢井,,如山上羊群所指向的不知名主人……展廳墻上掛著很多張山的照片,那天只有我一個人,,盯著照片久了,,這些大幅照片越看越像畫,尤其是那些皸裂的巖石,,像是筆刷在畫布上擦過的痕跡,。
駱丹曾說自己攝影“必須拍攝人”,,在《318國道》《北方、南方》中能看到攝影師對人的凝視和觀察,,而置身更廣闊的自然時,,人在照片中似乎被隱去了,然而卻貫穿所有照片,、因為不斷探尋而反復(fù)上路的,,不是始終都是攝影師一個人嗎?現(xiàn)在,,駱丹依然在路上拍攝,,回到可可西里,跨過楚瑪爾河,,與他拍攝過的地方重逢,。
我想,駱丹的十幾年公路攝影驗證的事情之一是,,除了面對生活和社會,,除了去凝視自己所關(guān)切的,人的確無處可逃,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