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五個瘦弱的女子突然發(fā)了瘋,，從旁聽席上跳起來,，一起沖向受審席，嘶喊著：我要殺了你,！她們帶著哭腔,，頭頂手抓，4名高大壯實的法警被撞得東倒西歪,，帶腳鏈的被告人被拖著奪門而逃,。

這是兩年前，廣州中院對一起故意殺人案宣判死緩后的一幕,。見過落馬官員當庭喊冤,，求助無門的受害者堵馬路,、拉橫幅,，但被害人死亡刑案中,，家屬的仇恨與憤怒最令我震撼，難以忘懷,。

“你知道這是一種什么仇恨嗎,？除了對方律師，任何人為殺人者說一句好話,，我都會怒目相視,。”今年2月的一天,，一位失去弟弟的男子向我講述了他辭去工作,、專職復(fù)仇的故事。在他的老家鄉(xiāng)下,，誰殺了人,，對方家屬就把這家的房子點火燒掉，一般也沒人管,。但他并不想為難疑犯家屬,，他的目標清晰而簡單：判處被告人死刑。

在中國,，寬恕似乎是不可能的,。廣州市檢察官楊斌經(jīng)辦的被害人死亡刑案，她發(fā)現(xiàn)家屬都會要求重判,，毫無例外,。

16年的檢察官職業(yè)生涯，楊斌一度鐵面無私,，以狠狠地懲治罪犯為正義,。但案子辦久了，她會有一種深深地悲憫,，人為什么會自相殘殺,，為什么視生命如草芥？      

2013年7月,，楊斌發(fā)起“天祥關(guān)愛計劃”,，致力于通過對刑事案件當事人雙方的人道救助，促進雙方的諒解,，甚至寬恕,。

她曾被國外的一些寬恕故事深深打動：美國民眾為校園槍擊案中的韓裔槍手點蠟燭祈禱；2000年,，德國商人普方一家四口在南京被4名蘇北失業(yè)青年入室行竊并殺害,，死者家屬趕到中國，看到被告席上是幾個瘦弱的年輕孩子，沒有機會接受教育,，年紀輕輕就來城市流浪,，于是給法院寫信，請求不要判這些孩子死刑,；普方的親人和朋友,，以他的名字設(shè)立了基金，專門用于資助蘇北失學(xué)的孩子,。

2013年底,，楊斌和志愿者曾去探訪廣州一名受害者的母親。11歲的兒子被害后,，這位母親悲痛欲絕,，反復(fù)上訪，惟一訴求就是要求判被告人死刑,。但因案發(fā)一個月后才找到高度腐爛的尸體,，缺乏直接證據(jù)證明被告人的殺人行為，最終法院判處被告人死緩并限制減刑,。

對此結(jié)果,，這位母親無法接受。她賣掉了房子,，把大部分錢花在了上訪路上,。

“一個人不可能一輩子做斗士。你曾經(jīng)那么能干,，還做成過工程,，重新恢復(fù)原來的生活不好嗎？”楊斌勸她,。

這位喪子的母親輕輕搖頭,、苦笑，“我不在乎,?！比缃袼庾≡诒曝频霓r(nóng)民房里，身上的衣服都是別人送的,，卻依舊執(zhí)著于為兒子討個說法,。

楊斌很難過。她擔(dān)心受害者家屬在長期上訪中,，最終變得一無所有,，也沒了任何顧忌和牽掛，永遠無法回頭,?！艾F(xiàn)在面對一些受害者家屬,，他們都會說要求判死刑，期望我們工作做了后,，他不會像以前那么執(zhí)著,，最后的判決下來，他能夠接受,。”

去年年底,，楊斌和志愿者去東莞探訪了一位因失去兒子而哭瞎眼睛的母親,。

見面后，她們感到震撼,。這位母親眼睛雖然本來不大好,，但一年前命案發(fā)生后，若有人跟進,、關(guān)懷,，斷不至此。而兒子的遇害,，突然又意外,。2012年的一天，這位年輕人在東莞路上走著,，跟另一年輕人不小心撞了下,，對方竟拔出刀把他捅死了。

“原來我們設(shè)想,，殺人必有因,，誰也不會無故殺人。現(xiàn)在發(fā)現(xiàn)生命如此脆弱,，你會非常悲哀,，有的中國人好像都不把別人的命當回事兒?！睏畋笳f,，遇害的年輕人沒有結(jié)婚，只在湘西老家遺留下一個私生女,，也沒有拿到一分錢賠償,。志愿者團隊找到愿意收養(yǎng)的人，但家屬舍不得,，目前他們設(shè)計了方案,，準備長期資助小女孩讀書。一度無助的死者姐姐哭了,，說她遇到了一群天使,。

有時候,，傾聽也許就是最好的關(guān)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