和很多人一樣,,漫畫家Tango的2022年以發(fā)燒、咽痛和頭疼結尾,。由于身體不適,,他不得不將原本安排在周三的采訪推遲到了周日。感覺身體好些之后,,他在上海的家中和我們通話,。那是他感染新冠病毒的第七天,他基本能“坐在陽臺上正常地呼吸”,,盡管依然感到有些乏力,。這場病帶來的心理反應“比想象中的要嚴重”,讓自稱本來已經(jīng)處在“瓶頸期”的Tango開始懷疑自己還能不能繼續(xù)創(chuàng)作,,以及“創(chuàng)作的活力會不會受影響”,。
在采訪的第二天,,午夜零點之后,,Tango更新了微博,上傳了他為新年畫的漫畫:一只提著燈籠的大兔子將壓歲包遞給身旁翹首以盼的小兔子,。橢圓形的燈籠和小兔子分別構成數(shù)字“0”和“3”,,兩個“2”穿插其中。評論區(qū)里觀眾留言:“每年都期待你畫的年終畫”“2022隨著高燒再見吧”“每年朋友圈都是用你的圖片迎接新年,?!?/p>
每到跨年時,Tango都會用巧妙的小畫辭舊迎新——“2021”的“1”被“2”一腳踢開,,再被擔架抬走,;“2020”的“0”則具象化為輪椅的輪子,一個傷員坐著輪椅離開,,而“1”則化身為一個鞠躬的人,,恭敬地將傷員送走……
2010年微博剛興起的時候,,Tango開始在微博上連載自己的“每日一畫”,。起初他只是開玩笑,和朋友打賭說自己能天天畫,,接下來的五六年,,Tango白天上班,晚上畫漫畫,,畫完發(fā)到微博時,,通常已經(jīng)是凌晨一兩點。但讓他沒想到的是,,很多“夜貓子”觀眾都在臨睡前等著看他的畫,。隨著他越畫越多,作品也得到了更多人的關注,,至今他在微博上已有165萬粉絲,。
而在線下,,Tango先后在巴黎,、紐約等城市舉辦過展覽。2020年,,他受邀參加日本越后妻有大地藝術祭,。按原計劃,他將會在新潟縣的山村住兩三個月,,和一群藝術家一起住在廢舊的住宅改造成的“旅店”,,觀察當?shù)氐娘L土人情并完成一百多幅漫畫。然而這次旅行最終因防疫的出入境限制而泡湯,,他只能依照主辦方寄來的資料創(chuàng)作,。好在他最終完成了作品,此次大地藝術祭也在延期一年后于2022年4月29日舉辦,。
對于2022年的工作,,Tango覺得“特別有幸”。他的展覽和活動大多避開了因封控而造成的障礙,。2022年4月,,他人在上海,,將自己關于“貓”的幾百張畫寄到深圳,通過“遙控策展”順利舉辦了“有貓病”個展,。這一展覽于2021年5月誕生于上海五原路的一個小展廳,,已走過杭州、溫州,、南京等城市,。
Tango的另一個身份是廣告人。本科時,,他在上海交大讀數(shù)學專業(yè),,1990年代從中央工藝美院(現(xiàn)清華美院)碩士畢業(yè)后入職廣告公司,再創(chuàng)業(yè),,做廣告是他的謀生手段,。他認為自己是典型的理科生,在創(chuàng)作時也很有邏輯性,?!拔叶际亲鲆恍┻壿嬌虾艹闪ⅰ⒌Y果又很荒謬的東西,?!痹诼嫼凸ぷ髦猓矚g看推理小說,,從小就喜歡太空,、武器和汽車。他養(yǎng)了三只貓,,貓也常常成為他漫畫里的主角?!柏堄凶约旱摹埜瘛?,它不會像狗一樣來拍你馬屁,是吧,?”
很多讀者說他的畫有“療愈性”,,Tango也搞不清楚“療愈性”到底是什么。一開始畫漫畫,,他只是排解自己的日常焦慮,,“去畫一些好玩的東西”讓自己開心一下,也讓朋友還有像自己一樣的人笑一笑,?!昂猛妗笔撬L岬降囊粋€詞——畫漫畫是好玩的,辦展覽,、參加藝術節(jié)是好玩的,,年輕時和朋友在夜里去街頭涂鴉是好玩的……但不同以往的是,有了一定知名度的Tango現(xiàn)在“更考慮讀者想要看什么樣的東西”。他懷念過去“天馬行空,、亂七八糟的”創(chuàng)作狀態(tài),,希望更直接、更自然地去發(fā)現(xiàn)那些感動他的東西,。
以下是Tango的自述:
日本“3·11”海嘯那天,我畫了兩只貓
我在2022年底得了新冠,,得了之后覺得自己心態(tài)和原來不一樣了,。剛生病的前兩天,其實很難受的,,現(xiàn)在是第七天,,已經(jīng)差不多恢復了。我能坐在陽臺上正常地呼吸,,但稍微動一下還是會挺累的,。身體的疼痛會影響你的思考,身體感受不好的時候,,你本來就想不出什么東西來,。年輕可能沒什么感受,而我處于那種說老了又還沒老,、但創(chuàng)作正好處于下降期的時候,。
我的精力不像以前那樣旺盛,又在想人生和事業(yè)今后能怎么走,,又突然來了新冠這么一下,,就覺得很沒有自信。一生病,,生命力就一下子弱下去,,完全不能把控。這次的疫情對我的心理打擊也挺大的,,心理反應比我想象中的要嚴重,,好像摧毀了我很多。我開始想今后還能不能繼續(xù)發(fā)光,、繼續(xù)創(chuàng)作,,創(chuàng)作的活力會不會受影響。生理的,、心理的都突然交加在一起,。
我的創(chuàng)作瓶頸期其實從2021年就開始了??赡芪覅⒓拥幕顒?、做的展覽太多了,。因為稍微有了一點在漫畫方面的影響力,你就會收到很多活動和創(chuàng)作的邀約,,有很多商業(yè)機會,。這些活動突然讓我從漫畫拓展到很多方面。這些東西分散了我的很多精力,,我比以前更考慮讀者想要看什么樣的東西,。
之前我從來不想這些,那時是很自由的創(chuàng)作,。我看到一個細節(jié),,覺得很有意思,也不管它有沒有用,,或者大家會不會喜歡,,就把它畫下來。所以我以前的畫都是天馬行空,、亂七八糟的,,但后來我就開始考慮流量、別人的邀約,、觀眾會不會喜歡我這類的作品,。我考慮得更多了,這對我來說是很大的約束,。我覺得還是沒有名氣的時候比較好,,什么都能畫,也不用管人家,。以前我不大看別人的評論,,現(xiàn)在經(jīng)常看,,這就很糟糕,。
我正在尋找解脫的方法。最自然,、最好的創(chuàng)作是不用強迫自己的。以前是覺得今天又看到一個新的東西,,就是想去發(fā)現(xiàn)?,F(xiàn)在的創(chuàng)作就必須有個頻率,我會強迫自己今天要畫,、明天要畫,,變成了命令式的,好像是為了畫而畫,,不是由心而發(fā)的態(tài)度了,。我想讓創(chuàng)作的欲望自然流動,,創(chuàng)作一些別人沒想到的東西。
這是一個目標,,可能也是一種很好玩的挑戰(zhàn),。我想調(diào)整一下我的出發(fā)點,我就是想去搞笑而已,,不是說要去做什么太大的事情,。比如我最近在做和貓有關的展覽,還缺了一些畫,,我就特別想去畫貓,,但刻意了反而不好。我想讓自己變得更直接,、更自然,,自發(fā)地被感動,再去創(chuàng)作,。但目前來看好像沒有什么能感動我的東西了,,都是看個開頭就知道結尾,大家表達的都差不多,。
其實在2010年開始畫漫畫的時候,,我也給自己下了一個命令,和朋友打了一個賭,。那時微博剛開始興盛,,大家都勸我去玩微博。但我不會寫,,只會畫,。朋友說那你就天天畫,我說天天畫也沒什么了不起的,,就真的開始了“一日一畫”,,也覺得特別好玩。微博的反饋路徑特別快,,你畫得好,,大家開心,一秒鐘之內(nèi)就有回應,。這對創(chuàng)作的人來說是很好的,。我以前也畫漫畫投稿到《新民晚報》之類的,寄出去也不知道編輯會不會回復,,不知道下一期能不能登,,就是一個什么都不知道的暗箱。
從2010到2015這五六年時間里我?guī)缀趺刻於籍嬕粡?,除了生病或者出國倒時差的情況,。因為我是白天上班,、晚上畫畫,畫完發(fā)在微博上一般都是凌晨一兩點了,。但當時很多人會等著在睡覺前看我那天畫了什么,,都是一些夜貓子,一些失眠的,、在夜里思考很多事的人,。
那段時間的“一日一畫”,我是很積極地強迫自己的,,跟現(xiàn)在這種機械性的強迫不一樣,。我做了很長時間的廣告業(yè),覺得太無聊了,。但我又有很多的創(chuàng)作欲望,,想法源源不斷,可能是儲存了很長時間,,平時也沒有機會把它們一系列地放出來,。那時創(chuàng)造力特別旺盛,每天都能畫新的東西,。
2011年3月11日日本發(fā)生了海嘯,,那天我不知道畫什么,這是很難受的事情,,那么多人去世了,。很多人勸我別畫,因為很難畫得準確,,會被人說,。但我覺得要是不畫自己的良心又過不去。后來我畫了兩只貓,,一只貓的手搭在另一只貓的肩膀上,,兩只貓的身上分別畫著中國地圖和日本地圖。日本人和中國人都喜歡貓,,我也養(yǎng)了貓,,動物正好能很巧地戒掉民族主義的東西。這張圖上了日本的Yahoo!新聞,,后來中央電視臺也來采訪,,有很多人都看到。
還有一次,,我不知道畫什么,,就在兩張撲克上畫了兩個人,,梁山伯與祝英臺或者是唐伯虎和秋香,。我以為這不是一個idea,,因為我一般畫漫畫都有個故事或者概念。我覺得這張畫得不好,,但出乎意料地被轉(zhuǎn)發(fā)了很多次,。后來粉絲們都在蹲守,讓我繼續(xù)畫撲克牌,。那段時間我的工作室的桌面上堆滿了牌,,每天都能想到個新的,一直畫到我不想畫,。
我是天秤座的,,特別在意別人的評論;我又是做廣告出身,,也很替消費者著想,,我覺得我創(chuàng)作的東西要讓消費者看得懂。做廣告是用一種概念來感動你,,讓你有消費的沖動,,在微博上可能是讓你有轉(zhuǎn)發(fā)的沖動吧。
“我喜歡把事情變成好玩的再加起來”
在國內(nèi),,我覺得自己辦得最好的展覽是“任意門”,。我用了一個像“公共廁所”的裝置,每個門推進去都是一個世界,,有關于佛祖的,、貓的,還有美食,、麻將等等,。我喜歡沉浸式的體驗,不想把漫畫弄個鏡框掛起來,,所以我把這些畫都融在某些主題里,,“漫漫療”就從生活中的細節(jié)而來。也正因為這個展覽我才覺得漫畫稍微帶了一點療愈性,,每個房間的主題好像都和孤獨有關,。來看展的很多都是年輕人,他們可能找到了生活當中自己的影子,。但這個展覽太沉浸式,、太費錢了。沒有贊助商的時候我就做不出這么復雜的產(chǎn)品,。所以我只有把當中一個房間的“貓”拿出來,,做成“有貓病”的展。
我也很喜歡一些藝術節(jié),。我之前是日本越后妻有大地藝術祭的受邀藝術家,。藝術節(jié)是最好的實驗的地方,。主辦方給你一棟房子、一堵墻,,或者一個村,,然后看你能怎么做。我覺得特別好玩,,因為我本身也想做沉浸式的展覽,。
越后妻有在新潟縣南部的十日町市和津南町。最早的大地藝術祭就在那里,,比瀨戶內(nèi)海還早,。那里是一片無子化和空巢現(xiàn)象很明顯的山村,住的很多是老人,。神社也沒人打掃了,,因為沒有學生,學校也一個個關掉了,。創(chuàng)始人北川富朗先生覺得藝術家缺少空間,,缺一塊可以當作畫布的墻,正好可以做一個項目,,既能把當?shù)卣宫F(xiàn)給世界,、讓這里的文化更流動,又能解決藝術家沒有空間的問題,。于是他做了很有名的大地藝術祭,。
參加日本的藝術祭很好玩,他們有在新潟縣的駐地項目,,可以去觀察當?shù)氐娜宋纳?,然后畫關于當?shù)氐穆嫛N揖拖矚g觀察細節(jié),,找出一點搞笑的東西,。我喜歡用自己的觀察方式去搞笑,去發(fā)現(xiàn)概念,、哲理或者奇奇怪怪的東西讓別人笑一笑,。轉(zhuǎn)換一下角度我就特別來勁。把我突然派到一個地方去生活一個月,,我替你觀察,,然后畫一點東西,這對我來說是最理想的生活,。
2020年我去的時候藝術祭已經(jīng)辦了六屆,,有很多作品在那兒,有本地藝術家的,有國際藝術家的,,也有很多來自各地的游客,,當?shù)氐霓r(nóng)民和志愿者也在維護那些作品。這個地方有很豐富的生態(tài),,各種概念交匯在一起,肯定會出現(xiàn)很好玩的東西,。我住的是藝術家宿舍,,其實就是一個廢棄的日式大住宅。藝術家一到就自己拿一捆被子,,然后在地上一鋪就能睡覺,,早上再卷起來。一會兒又來個藝術家,,一會兒又來一個,,就像藝術家旅店一樣。
很多藝術創(chuàng)作都在戶外,,要在各個地方跑,,問當?shù)厝讼膊幌矚g這個作品,體會游客是怎么進入這個地方的,,會看到些什么,。我把我看到的東西都分享出來,其中一個作品是一本小冊子,。因為去當?shù)乇仨氉粋€小火車,,所以我的小冊子從側面拉開也是一節(jié)小火車,里面是一幅幅小畫,。
按原計劃我要在新潟縣待兩三個月,,但我前前后后去了兩個禮拜,之后因為疫情邊境就關掉了,。但我還得把合同里規(guī)定的一百多張畫完成,,全靠兩周的記憶去畫當?shù)厥遣粔虻模荒茏尳M委會每個月給我寄一些圖文,,告訴我他們在本地干什么,。這其實是通過別人的眼睛告訴我,跟我自己看肯定是不一樣的,,這也比較遺憾,。不過我還是做完了這個項目,原本定在2021年的藝術祭延期后也在2022年舉辦了,。
2016年,,我在紐約的Chelsea Market舉辦了一次Pop Up的展覽。那里是曼哈頓一個非常熱鬧的地方,附近有Google,、YouTube等公司,,還有海鮮市場、紅酒店,、書店,、服裝店,還有時尚品牌會賣樣品,。很多年輕人都在那邊,,人超級多,也有很多國際游客,。
那次我做了24天,,展廳是一個挺大的房間,三四百平方米,,我把我的畫都放在一排排的柱子上,。路過的人只看到頭幾排,如果覺得好玩的話就再往里跑,,就像人被吸進去一樣,。我發(fā)現(xiàn)很多人看,路過的人都在那笑,,一個《紐約時報》的記者還把我寫進了一篇文章里,。只要有人喜歡就會被推薦來推薦去,我覺得特別有成就感,。
我的作品就適合給普通人看,,不適合收藏家。如果我去畫廊美術館辦展,,一天進來的可能也沒幾個人,。我沒有經(jīng)紀人,漫畫的筆法也不是很難,,所以這些畫也不會用來像藏品一樣賣,。我就喜歡去街頭和市場做展覽,人們在不經(jīng)意間看到我的作品,,很開心地笑一笑,,然后再回家。
在2000年,,戴著防毒面具去涂鴉
我大學時學的是數(shù)學,。其實我課外一直在上海的福利會少年宮學雕塑,指導老師特別推薦我,,覺得我應該去考浙江美院的雕塑系,。但家里覺得我應該去學理工科,,將來好找工作。碰巧我的理科成績也挺好的,,最后還是去了離家最近的上海交大,。后來我讀研究生的時候長大了,可以自己決定了,,就考了中央工藝美院,,也就是現(xiàn)在的清華美院,讀工業(yè)設計,。
其實我很喜歡理科的,。我喜歡看推理小說,從小就喜歡太空,、各種武器和車。我的創(chuàng)作也很有邏輯性,,我都是做一些邏輯上很成立,、但結果又很荒謬的東西。我也樂此不疲,。我覺得理性才能讓你更自由,。你從邏輯中推理出來的結果,如果別人沒發(fā)現(xiàn)過,,這其實是很自由的,。但這種體驗畢竟太少了,數(shù)學家很小就出名了,,我們讀大學時二十多歲,,已經(jīng)很晚了。
我對單線的插圖特別敏感,,像小人書,、連環(huán)畫那種。以前學英語用的是“新概念”嘛,,里面也有很多幽默的插畫,。我就喜歡這種很古典的、簡約的表達方式,。讀碩士時設計一個產(chǎn)品需要畫很多創(chuàng)意說明書,。你得解釋為什么要設計這個東西,就像宜家的家具拆裝圖那樣,。我就很喜歡這部分,,畫得很嚴謹,每個維度都能對上,。
在畫漫畫之前,,跟著朋友們一起去涂鴉是我消解心理壓力的最好方式,。那時是2000年前后,我覺得那個時代再也不會有了,。我喜歡去街頭做展覽可能和這段經(jīng)歷有很大關系,。你拿著噴漆罐去亂畫,你畫的半徑就是你手臂的長度,,其實平常很少有這樣揮霍的機會,。這種感覺是淋漓盡致的發(fā)泄。
大家都約好誰去發(fā)現(xiàn)哪里有塊墻,,幾點鐘集合,,準備好飲料,結束了大家再去吃點東西,。也會有自告奮勇的朋友,,他們雖然不畫,但還是加入湊熱鬧玩,。他們會幫我們在馬路口站崗,,有巡邏的人來了就通知我們。我們寫各種暗號,,還有各種疏散的路線,,每次都不一樣。在半夜的城市里,,整個過程都很好玩,。當時我覺得,這是能做的有創(chuàng)造力的最開心的事情,。
中國那時候是練涂鴉最好的地方,,因為第二天就會被城管刷掉,你畫得不好也不用不好意思,。也有被警察看到的情況,。有的警察也無所謂,有的就很認真地教育你,,讓你明天來擦掉,。當時進口的油漆很貴,而國產(chǎn)油漆覆蓋率很差,,對健康也不好,,涂鴉時要戴防毒面具。這就更可怕了,,晚上戴著防毒面具就跟去做壞事一樣,。所以最后大家都放棄了。
我和很多國外的藝術家也是通過涂鴉認識的,。他們跑到上海也想在某塊墻上留下點什么,,就會來聯(lián)絡我們。那時候特別開心,、興奮,,幫他們找好地方,看著某個路口,。后來我到巴黎,,一個我在上海認識的涂鴉藝術家也帶著我去畫。城市里很難畫墻上涂鴉,,他們就畫公共汽車站的海報,。他們隨時可以把海報框的玻璃門打開,把里面的海報換成自己的,,或者把海報改一改,,畫幾筆表達點什么。有幾次他專門給我選好了幾個車展讓我去畫,,這個過程特別刺激,。他們還知道很多很好玩的地方,像橋洞和廢棄的建筑,,也會帶我去,。這些奇怪的,、荒廢的地方看上去很危險,,但又很活躍,特別有視覺刺激,,配上hip pop的音樂,,整個旅游的感受一下子就不一樣了,特別開心,。
我現(xiàn)在有三只貓,。第一只是黑白花的奶牛貓,是我和女兒在路邊收養(yǎng)的,。我們撿到它的時候是冬天,,它快凍死了。它叫招招,。都說貓招財進寶嘛,,我取不來名字,就這么叫它了,。有一次它從6樓摔了下去,,之后就消失了。我以為它死了,,結果沒有,。它自己跑去養(yǎng)傷,,堅強地活了過來,第三天突然出現(xiàn),。一開始我很嫌棄這只貓,,覺得它很笨,這件事之后我一下子對它很崇拜,,覺得貓真的有九條命,。
第二只貓是很漂亮的豹貓,也是我女兒拿來的,。第三只貓本來是我的一個外國朋友的,,他因為疫情離開上海了,但貓沒法帶走,,我就收了下來,。
貓常常是我漫畫里的主角。我覺得貓?zhí)貏e好,,它有它的“貓格”是吧,?它不會像狗一樣,它不求人,,不會來拍你的馬屁,。貓就是很自我,這是我特別欣賞的一點,。你可以把各種想象強加在它身上,,聰明也好,壞也好,,各種性格設定它都可以承載,。所以當我不想畫人而畫動物的時候,貓是很適合的,。
很多人說我的畫有療愈性,,我也搞不清楚什么是療愈性,其實只是我想到一個好玩的東西而已,。后來積累得多了我才發(fā)現(xiàn)一些規(guī)律,,療愈存在于無用之用。你看到一些很平常的東西,,換個角度它就有了一些新的意義,。焦慮來自于你對某些問題產(chǎn)生的執(zhí)念,去掉執(zhí)念挺難的,,但是你可以分散對執(zhí)念的注意力,,某件事?lián)Q個方向想想就變得沒那么嚴肅了,換個角度看看它就消解掉了,,或許也沒有那么嚴重,。
從表面上干擾一下你的焦慮和執(zhí)著,,這是我理解的療愈性。我沒有什么深刻的思考,,要是讓我思考得那么深刻我就畫不出來了,。我都是看到生活當中可以搞一搞、弄一弄的我就畫了,,并不是說帶著多大的責任感去畫,。我自己需要化解日常的焦慮,去畫一些好玩的東西,,開心一下,,笑一笑。我覺得我能夠笑,,那我的朋友肯定也能笑,。我能幫到我的朋友,那也就能幫到那些跟我一樣的人,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