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8年夏天,,上海,凌嵐在新書發(fā)布會上,。這是她第一次在國內(nèi)出書,,她當時覺得這輩子可能就出版這一本書了(提供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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誰又能在紐約過得很好?
電話信號總是不太好,,凌嵐又重新?lián)苓^去,,“您好,請問現(xiàn)在能聽到嗎,?”
美國紐約郊區(qū),,6月的晴朗早晨。女兒剛?cè)W校上課,,大兒子在芝加哥讀書,,丈夫在國內(nèi)工作,整個房子里只有凌嵐,,她坐在書桌前,,這場線上采訪的信號斷了幾次。一家人在美國生活多年,,原已習慣了中美兩頭飛的便捷生活,,但新冠疫情開始后,她和國內(nèi)的聯(lián)系又只剩下電話——就像上世紀90年代她剛來美國時的情況,。
一代移民作家,,是凌嵐在近幾年獲得的新身份。幾年前開始寫作之前,,凌嵐一直在美國金融界工作,,曾在對沖基金公司任職,,擔任公司財務、中后臺市場分析工作,。結(jié)婚育子,、移民工作,生活一直滾滾朝前,。幾年前父親在南京病故,,45歲的凌嵐開始寫小說,最初是寄托哀思,,后來小說越寫越多,,描繪出幾代人在離散飄零中扎根新大陸的過程。
海,,是凌嵐小說的中心喻象,。凌嵐在2020年出版的小說集《離岸流》和2022年出版的新書《海中白象》都以她三十多年移民生活為基底:有時差的異國婚姻,時常出現(xiàn)的家人重病,,偶爾出現(xiàn)槍支毒品造成的意外,,還有產(chǎn)生信息差的各國口音交流……在她筆下,無論人們發(fā)生多少意外,,生活總有吸收一切的平靜,,生活依然覆蓋生活。
“這些故事寫得粹美亮麗,表現(xiàn)了人生的遷異,、失落,、孤獨和憂憫。它們構(gòu)成了華文文學中一塊絢爛的景地,?!泵绹鴩覉D書獎得主哈金如此評價凌嵐的小說,凌嵐和哈金都為《僑報》副刊撰稿,,因此相識,。對凌嵐來說,她的小說是為華語世界的讀者而寫的,。接連兩本小說出版,,國內(nèi)讀者的反應讓她感到久違的熱鬧,好像和30年前在北京大學讀中文系的日子續(xù)上了,?!昂孟裰斑^的是一種假的生活?!?/p>
20世紀90年代初,,凌嵐剛從北大中文系畢業(yè),,申請留學讀東亞研究,。在家等候時,,母親和她聊天,講到一位熟人的故事:熟人全家變賣資產(chǎn)遷到紐約,,打工攢錢開了裝修公司,,開工半年后,一個員工因失足跌成重傷,,賠了10萬美元的醫(yī)藥費,。母親神色平靜地說完這個遙遠的故事之后,突然憂心忡忡,,問,,誰能在紐約過得很好?
“誰能在紐約過得很好,?”20歲出頭的凌嵐對未來一無所知,,預感自己在美國也可能一事無成,想到自己未來發(fā)生的一切污糟凜冽也將在遙遠的祖國成為家鄉(xiāng)人口中平靜的講述,,非常忐忑,。
近30年后,50歲出頭的凌嵐把母親當年講給她的這個故事當作原型,,寫了一篇小說,,叫《海中白象》,也成了她第二本小說集的書名,?!耙粋€學中文的人,像自我流放一樣跑到這兒,,拳打腳踢地要拼出一條路,,做和中文完全沒有關系的事這么多年。轉(zhuǎn)了這么一大圈,,到中年以后用中文寫作,。”她在電話里說,,有種莊生夢蝶的感覺,。
何以為家,何為真正的生活,,人生半載,,繞了漫長的路后,凌嵐又像回到了出發(fā)的地方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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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下為凌嵐的自述:
城市化與移民:
離散,、無根,永恒的孤獨
這一年,,我對南京的思念,,突然又回到了上世紀90年代剛到美國時的狀態(tài),。
過去這些年回國的方便,給我一種可以隨時回國的幻覺,。好像只需要配好一個箱子,,十幾個小時以后,我就又回到了南京,,像過去那樣見到親友,,但這種便捷是隨時可能被打破的。在疫情中,,國與國之間的邊界剛性又開始加強,,從原來后現(xiàn)代的、快捷方便的全球性旅行,,突然之間又回到20世紀90年代的狀態(tài),。
到美國之后,我在十幾個城市輾轉(zhuǎn)生活過,,有時是因為公司變化帶來的短暫搬家,,如果算住過半年以上的城市,大概有七八個,。這種輾轉(zhuǎn)讓我一直感覺非常波動,,我住得最長的就是現(xiàn)在住的以紐約都市為中心的一帶,紐約,、康州,、新澤西都市圈。我們這兒是一個鎮(zhèn),,人口非常密集,,很多樹,高速路兩邊都蓋了獨棟的房子,。人和人之間既隔又不隔,,大部分房子都沒有圍墻,但鄰居關系又沒有那么緊密,。
2020年夏天,,疫情剛開始半年,我的第一本小說《離岸流》出來時,,忽然感覺很熱鬧,,因為在國內(nèi)有很多書評和讀者評論,也有寫得很認真的批評,。我有時收到郵件采訪,,每次做采訪,我就很緊張,一題一題答,,感覺好像在寫交代一樣,,也有些問題比較難回答:“您的小說,幾乎沒有一點人們認為的女作家可能會有的毛病,,比如自戀”;你是“人生贏家”,,怎么總寫失敗者的故事,?
我們90年代出來的這一代留學生也屬于老移民了,新的一批移民和我們不太一樣,。其實我在美國扎穩(wěn)腳跟的時間還是挺長的,,當我買了房子以后,我和關系特別好的大學同學打電話,,同學那時在加州,,說我已經(jīng)實現(xiàn)美國夢了,“美國夢不就是一個工作一個房子嗎,?”那時我已經(jīng)結(jié)婚,,是我兒子剛剛出生的2001年。到2010年回北京暫住之前,,我覺得已經(jīng)比較融入美國的生活,,可以說事業(yè)上“功成名就”,或者說對生活的滿意度很高,。
但作為移民,,我身上很多移民的特質(zhì)還是保留下來了,這并不隨著我有工作,、買了房,、生活一切落定而變得和其他移民有太多不同。人到了陌生的國家,,周圍沒有太多的朋友,,想在第二故鄉(xiāng)重新開啟自己的生活,是很難的,,這種漂泊感不會隨著具體的物質(zhì)生活變化而消散,。
你不覺得,像那種被長時間關過禁閉的人,,或者受過深刻傷害的人,,創(chuàng)傷的精神特質(zhì)會保留下來嗎?你不覺得它們會被人一直攜帶進自身的氣質(zhì)當中嗎,?
上世紀90年代,,那是我在美國最孤獨的時候,當時非常想念南京。當時的孤獨和我那時不能處理生活有關系,,剛出國時對錢沒有什么概念,,也不知道怎么管理自己的生活,手忙腳亂,,所以一下子就被美國的學業(yè)和生活打懵了,。二十多歲時的孤獨往往是漫長的,那么一天一天地籠罩著我,。
現(xiàn)在我五十幾歲,,我最近感受到的那種非常深刻的孤獨感,是想到父母等上一代人在慢慢離開,。這種孤獨感,,不像90年代的孤獨感那樣,那么長久地籠罩我,,你說是瞬間,,它比瞬間長,但說它短,,也有幾個小時,,它是刻骨銘心的。
因為疫情,,我已經(jīng)幾年沒有回去了,。媽媽一個人住在南京。我也非常想念南京,。最近我和國內(nèi)的朋友打電話,,說我很想念媽媽,很想念南京,,想回國,。朋友說,她也因為疫情兩年多都沒有回家鄉(xiāng),。她說雖然她在北京,,我在美國,但其實是一樣的,。
有次我看到一句話,,全球化讓全球的人都處于一種無根的狀態(tài),我的感觸特別深,。無根的狀態(tài)實際上就是沒有歸屬感,,你到一個地方可以非常快捷地住下來,,這同時意味著你可以非??旖莸仉x開,。生活好像可以這樣不斷地隨時建立、離開,,在這種狀態(tài)中實際上是沒有歸屬感的,。我見過國內(nèi)新的投資型移民,來了以后立刻在西雅圖等大城市買很貴的房子,,過幾年他們又走了,。你在一個地方這么待過、離開以后,,好像在哪里都定不下來,,好像永遠在行走。
有一句講猶太人的話是“永世流浪”,,這其實是一種懲罰。人無法在土地生根,,一生都在四處漂泊,。但是你不覺得后現(xiàn)代社會大家都是這種狀態(tài)嗎?“永世流浪的猶太人,?!?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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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活是一個個球向你砸來
最近半年我寫得不是特別多。實際上,,我每一篇都寫得不太順暢,。初稿就磕磕絆絆,思路也經(jīng)常很凌亂,,要到兩三稿以后才會變得順暢,。再加上家里的瑣事,寫作很容易被中斷,。結(jié)婚后,,尤其做了媽媽后,好像周圍所有事都是比寫作更重要的事,,都是必須打斷你的事,。
現(xiàn)在我們家里是母女兩個人,我女兒讀八年級,,我先生在國內(nèi),,我兒子在芝加哥讀書。如果我要寫東西或看資料的話,,我就要在上午把它完成,,因為下午需要參加一些關于女兒的活動。但實際上,,我和女兒的相處是沒辦法以時間來劃分的,,現(xiàn)在女兒處于叛逆期,,我們碰到的問題還挺多的。
年輕的時候,,我很難體會到生活里還有比自己的事更重要的事,。人不到一定年齡,很難想象這樣的具體處境,。到了35歲,,我才慢慢明白這一點。當有了家庭,、兒女,,需要照顧年邁的父母時,親情和社會關系對人的牽制挺多的,。
“你只要把書讀好就可以了,,其他什么都不用管?!蔽抑耙恢苯邮艿慕逃€挺誤導人的,,我是20世紀60年代末70年代初成長起來的,那時的社會環(huán)境相對比較簡單,,生活基本上就只有幾條路可以往前走,。這種規(guī)訓對我影響挺深的。社會,、事業(yè),、親情關系的復雜性,后來我經(jīng)過長久的學習才琢磨出來,,現(xiàn)在依然還在學習,。
實際上“把書讀好”連生活的1%都不到,在大部分時間,,我都在處理各種各樣的關系,,工作中和同事、和公司的關系,,所在的行業(yè)也有起落,。因為我很早就離開南京到美國,從來沒人提醒過我關于生活的復雜,。只有各種事情到了面前,,我才開始手忙腳亂地去學習和琢磨。以前面對這些事,,我是帶著一種處理的態(tài)度,,覺得是倒霉、意外,,但35歲以后,,我才發(fā)現(xiàn)它們就是生活本身,。
在我過去的教育里,如果有任何一點可以改變,,我希望是在我小時候,,有人對我說,生活就是這些源源不斷的問題,,這就是生活本身的樣子,。
面對人生,我一直屬于沒那么多打算的人,,想的都是短短一兩年的事,。高考后,一拍腦袋選了中文系,。恰好趕上80年代輝煌的尾巴,,當時有錢理群老師的現(xiàn)代文學課、黃子平老師的當代文學課,,他們的課的筆記我到現(xiàn)在都舍不得扔掉,。還有戴錦華老師的電影課,當時播《紅樓夢》時我們就寫影評,。我對整個中文系的印象非常美好,。
我在中文系主要是寫文學評論,。過去中文系對文學創(chuàng)作并不推崇,,主要是做文學研究與批評。直到最近幾年,,國內(nèi)的中文系才愿意開設創(chuàng)意寫作課程,。我原本非常想在國內(nèi)繼續(xù)讀書,當時成績很好,,發(fā)表了一些文章,。上世紀80年代末北大有個出國潮,當時出國是特別時髦的事,,我心里很要強,,覺得我也可以,特別想出去看看,。
腦子一熱,,但當我真正到了美國,一下子就給打懵了,。我首先讀了東亞系碩士,,論文規(guī)范完全不一樣,幾乎和重新學一門語言一樣,。我很多東西都不會,,沒到銀行開過戶頭,,美國有個像身份證的東西叫社會安全號,我辦的時候隨便填了一個英文名字,,Sheryl Sandberg,,這個名字和我沒有一點關系,我從來沒有用過,,這個小錯誤到現(xiàn)在都不可收場,。
碩士畢業(yè)之后,我也不想在美國高校繼續(xù)走學術(shù)的路,,因為當時掙錢的需求非常大,。我是借了親戚的錢出來讀書,得還,,現(xiàn)在看是幾乎小得不能再小的數(shù)目,,但當時覺得是天價。工作和掙錢對我來說是特別大的事情,,我就選了學費最便宜的商學院去讀,。商學院是一個了解和進入美國社會非常好的切入點,可以了解稅法,,可以了解股市和市場運作,。比起學術(shù),商學院是另外一扇門,,走進這扇門,,我的人生路徑就開始變化了。
生活進度一直很快,,在我從商學院畢業(yè)之后,,掙錢和找工作的壓力特別大。畢業(yè),、工作,、結(jié)婚、生孩子,、生第二個孩子,。我之前的生活是非常按部就班的。我在好孩子,、好妻子,、好母親、好職員這樣的社會角色中無縫銜接著,,它們對我來說好像是一種人生任務,。好像這些事情這些球一直接連不斷地朝你砸過來,你必須順利地不被這些球砸倒,,并接住這些球繼續(xù)傳下去,。
你對我作品的評語是我第一次聽到,,“人們無論發(fā)生什么,生活有吞下一切的平靜,,生活會繼續(xù)覆蓋生活,。”我覺得這種人生的韌性和作者是女性有關系,,這是我的解釋,。很多女性都像是社會和家庭的組織者和運營者,有韌性,,也經(jīng)得起折騰,。說到底,就像是大地之母一樣的角色,,地母在承接并支撐著一個爛攤子,,包括自己內(nèi)心的爛攤子。
1996年美國獨立日,,美國華盛頓,,凌嵐在讀商學院,也在這個夏天,,她在華盛頓哥倫比亞特區(qū)開始了工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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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不覺得中老年對女人是一種解放嗎”
2015年,,我開始寫小說,是因為我父親的去世,。人生的至暗時刻,,好像可以通過這種勞動或“理療”來舒緩一些什么。那年也是我真正開始大量寫東西的時候,。朋友建議我從微信公眾號開始寫,,公號的每日推送很重要,。那個時候,,我真正走回自己的書桌,從短的小說開始寫起,,然后開始寫長一點的小說,。
我寫小說總是在不停地加加減減。對我來說,,寫作沒有那么多激動人心的時候,,反復修改是非常繁瑣和需要投入時間的。小說挺難寫的,,我經(jīng)常覺得自己寫得不好,。朋友提醒我成為大作家的第一條件是要相信自己。在播客“隨機波動”里,,幾位主播多次講到女性的自我約束和貶低,,從最底層的工作一直到掙幾百萬的電影明星,,大家都在用同一個思路貶低自己,充滿自我懷疑,。
我一直聽中文播客,,很多節(jié)目都熱烈擁抱現(xiàn)實,非常有活力,,有一種非常生猛和新鮮的語言,。國內(nèi)經(jīng)常出現(xiàn)很多新流行詞,我也跟著重新學中文,。每一個詞,,我像撿起一個小寶石一樣摩挲和打量。因為大學時我寫詩,,所以對文字比較在意,。
等到這個年紀再開始寫作,對我影響挺大的,,因為寫作是一種不斷發(fā)掘自己的過程,,讓我看清自己和很多事情。而且,,當我到50歲時,,我發(fā)現(xiàn)周圍人的語言開始退化,中文和英文詞匯都變得非常少,,如果我不寫作,,我也會明顯感覺到自己的這種退化,思維也會遲鈍,??赡艿?0歲以后又會好一些,但是四五十歲時這種現(xiàn)象特別明顯,。
這種顛覆性的視角和解放感,,我是到四十多歲才慢慢擁有。那一套關于成功的標準依然存在,,但沒有那么牢靠了,。人到中年,我好像站到一個點上,,看透自己的社會性和社會對女性的要求,,比如說結(jié)婚生子、賢妻良母,、事業(yè)有成等等,,但我之前一直把它們作為天然的美德和人生價值來要求自己。這些真理都在局部里成立,但人是自由的,。我意識到這個后,,覺得獲得了一種自由感,而且會不停地回頭看過去的自己,。
凌嵐回故鄉(xiāng)南京母校
在2010年,,因為丈夫的工作,我們一家人回國了幾年,,我當時原本還要考金融投資執(zhí)照,。但我一回到北京,見到同學朋友們,,好像和90年代以前的生活全都續(xù)上了,。該怎么講?好像過去20年的那個自己是假的,,現(xiàn)在我又變成真的自己了,。莊生夢蝶,到底是莊生還是蝴蝶,?家庭身份和社會身份之下,,人到底是什么?
那次回國之后,,我開始寫財經(jīng)專欄和一些隨筆,。但這么長時間我一直沒寫小說,也和我對生活的多元性理解有關,。我的腦子里其實有好多的套路,,對寫作是一種工具性的理解。因為我一直自我灌輸?shù)氖俏冶仨毠ぷ髋?。但現(xiàn)在我坐在家里,,不像原來追求事業(yè)那樣去拼命工作。我好好寫自己想寫的事情,,還是可以活下去的,。世界這么多元,我走到另外一元,,天也不會塌下來,。
A path not taken(未選擇的路),,是讓我很痛心的一句話,,我一直想如果我當時不到美國來,我在中文系繼續(xù)讀書,、做學術(shù),,在學校教書或從事文字工作也許就好了。一個學中文的人,,像自我流放一樣跑到這兒,,拳打腳踢地要拼出一條路,,做和中文完全沒有關系的事情這么多年。現(xiàn)在轉(zhuǎn)了這么一大圈,,到中年以后,,又開始用中文寫作。
我覺得我和已經(jīng)去世的英國作家佩內(nèi)洛普·菲茨杰拉德其實蠻像的,,盡管我沒有做到她那么大的文學成就,。菲茨杰拉德從牛津大學畢業(yè)后也是一直在工作,是妻子和職員,。直到她父親去世后,,55歲的她才開始寫自己的第一本書,她到55歲才有一張平靜的書桌,。在丈夫病重時,,她為了讓丈夫高興,寫了小說《金孩》(the golden child),,之后還在繼續(xù)寫作,。
你不覺得中老年對女人是一種解放嗎,你不覺得這對女人是一種自由嗎,?總算不需要跟在什么人的屁股后面,,不用跟在小孩的屁股后面,不用跟在丈夫的屁股后面,,這對女性來說是只有到中老年才有的一種自由——回到我的書桌,。
(感謝播客“隨機波動”對采訪提供的幫助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