梅華拿著一塊2021年1月15日在新疆吐魯番發(fā)現(xiàn)的隕石,，它的國際命名正在申報過程中? 圖/南方人物周刊記者 聶陽欣

2021年11月29日凌晨兩點,，在河南，數(shù)個監(jiān)控攝像頭捕捉到上空一道不同尋常的火光,。

10個小時后，監(jiān)控錄像已在網(wǎng)絡上流傳開,。大多數(shù)攝像頭的安裝角度為俯角,，畫面中只能看到漆黑的夜空驟然亮起，又瞬息暗淡,。少數(shù)安裝角度為平角的錄像發(fā)現(xiàn)了一團異常明亮的光,，在炸開的瞬間點亮了整片天空，而后變成一縷光痕消失在黑幕中,。

隕石藏家梅華立刻意識到這是什么—— 一顆被監(jiān)控攝像頭“目擊”的火流星,。普通的流星質(zhì)量很小，在大氣層劃過后基本就消失了,，而火流星母體較大,，在沖入地球大氣層時燃燒形成強光，墜落地面即為隕石,。每年全球觀察并收集到的目擊隕石平均不到10次,，這意味著目擊隕石的價值更高。

11月29日火流星飛行的大致方向及范圍,，紅線越密集,，高度越高? 圖/徐偉彪提供

11月30日，梅華詢問紫金山天文臺研究員徐偉彪“有沒有消息”,，徐給他發(fā)來了一張圖,，是幾個年輕的科研人員計算的隕石墜落范圍，數(shù)據(jù)來源于美國國家航空航天局近地物體研究中心（The Center for Near-Earth Objects Studies）,。隕石的空爆點位于河南泌陽縣上空,，往南劃落，最終或將落至與河南交界的湖北隨縣境內(nèi),，沿途大部分是山地,。

梅華將圖片轉發(fā)給了幾位隕石圈的好友，包括劉長才,，他是中國觀賞石協(xié)會隕石專業(yè)委員會副會長,，12月1日,，劉趕到了泌陽。

同一天,，鄭州27歲小伙徐浩召集了幾位朋友一同前往泌陽,，在那里與廣州的隕石獵人梁飛會合，組成一支獵隕小隊,。

吉林的隕石獵人太古哥沒有立刻動身,，圈內(nèi)有句話，“十次獵隕九次空”,，“有經(jīng)驗的隕石獵人,，不會看著它掉下來就奔到現(xiàn)場，一定要掌握足夠的證據(jù),，或者有人撿到了第一塊,。”

他沒想到,，接下來的一周,，會有幾千人從四面八方趕來，沖進枯黃遍地的豫南山區(qū),。在某短視頻平臺,，上千個視頻宣傳“隕石找到了”，“一顆隕石價值近3億”等類似標題的文章瘋狂轉發(fā),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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獵隕

馬谷田鎮(zhèn)拐子溝,，火流星爆炸點經(jīng)緯度所在地，來了幾百輛車,。

徐浩是第一批到達的人,，他自稱從事互聯(lián)網(wǎng)工作，在鄭州有一家工廠,、幾家公司,，愛好隕石三年，這是他第一次出來獵隕,。而梁飛憑借八年的獵隕經(jīng)驗,，在團隊里成為指導者，徐浩認他為師父,。

團隊在拐子溝陸續(xù)吸納了很多來找隕石的人,，形成一個動態(tài)進出的隊伍，“有空了就來,，想走了隨時可以離開,。”徐浩說，他們平均每天有十幾個人一起行動,，早上6點半起床,，7點吃完早餐進山，按分配好的路線分頭搜尋,，下午3點半趁天沒黑下山,，晚上一起討論第二天的路線。

山里的情況比徐浩想的更復雜,，馬谷田鎮(zhèn)的山南接桐柏山區(qū),，淮河與長江流域在此分界，一個山頭連著一個山頭,。時值秋冬,，山地貼了一層厚厚的黃葉，及膝長的雜草叢生,，視線所及是橫七豎八,、掛滿枯葉的樹枝。他們一邊警惕著濕滑的山路,，一邊用手扒開雜草找石頭。

徐浩在山里遇到過野豬夾,、電網(wǎng),、隱在草木后面的懸崖斷壁，后來他進山必備一根枯樹枝,，用來探路,。

一位獵隕人說山上到處都是人，他被左右“夾擊”,。本地人一家老少全部出動,，用棍子、鋤頭翻地上的亂石雜草,，“山已經(jīng)被大家扒得光溜溜的了,。”

梁飛指導徐浩,，找隕石得“多看多問”,，他們一邊搜山，一邊向沿途村民打聽,、收集監(jiān)控錄像,。火流星在凌晨兩點爆炸,，看到的人少,，徐浩只問到幾個偶然在半夜上廁所或在釣魚的人，給他指了大概方向。他和團隊基本上還是在地毯式地搜索,。

在劉長才看來,，獵隕的專業(yè)性很強，要分析空爆后隕石的運行范圍,，找準方向,，取得當?shù)夭块T支持，走訪目擊者,。事發(fā)三天內(nèi),，他收集了上百個監(jiān)控錄像，分析火流星的軌跡,。錄像得反復看,，他在河南佛教學院取得一份捕捉到火流星的監(jiān)控，帶著團隊看慢放,，提醒道：“現(xiàn)在是西走廊向南方向（的攝像頭）,，剛才是南走廊向東……大家注意分析?！?/p>

尋找隕石的突破點發(fā)生在12月8日,、9日兩天，都與已退休的原北京天文館高級工程師張寶林有關,，他于12月4日到馬谷田鎮(zhèn),，與徐浩團隊一起行動。張寶林是尋找隕石的人里唯一帶走樣品的人,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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真假樣本

12月8日,，徐浩通過粉絲提供的線索，帶張寶林來到馬谷田鎮(zhèn)一戶楊姓農(nóng)家,。這家院子里的監(jiān)控錄像清晰地拍到,，在火流星爆炸的時刻，有一個物體飛進了院子,，落到地面上又彈起來,。“從視頻上看,，掉進院子的物體有800克左右,，拳頭大小?！睆垖毩址治?。

獵隕團隊在這戶人家周邊找了一遍，確認附近沒有隕石后,，將重點放在了院子里,。女主人說當天晚上她的確看見了火光,，聽見了轟隆隆的聲音，但她沒有起來查看情況,，第二天早上打掃院子,，也沒有發(fā)現(xiàn)任何多出來的物體。張寶林帶著人在院子和平房屋頂上找,，一無所獲,。

“蒸發(fā)了?！迸魅藢垖毩终f,。

“意思就是沒了?！睆垖毩植恍?，他猜測女主人把隕石收起來了，他在廢棄豬圈的石棉瓦上看到新鮮的斷裂痕跡,，瓦片下方卻沒有異物,。而男主人好像完全不知道瓦片被砸了，他認為是張寶林一行人搞破了瓦片,，很可能還“撿了東西”,。雙方陷入膠著。

張寶林提出收購這兩片斷瓦,，并逐一向團隊的人詢問拿沒拿東西,。氣氛緩和下來，男主人把話敞開說：“我走南闖北過,，知道撿隕石不犯法，我有就拿出來了,。我也缺錢,，現(xiàn)在正是熱門的時候，為什么不趁機賣掉,？等你們走了熱度就沒了,。”

“兩撥人都沒拿,，女主人說‘蒸發(fā)了’,。”這時,，張寶林注意到瓦片正下方有一攤水跡,，他開始重新思考“蒸發(fā)了”的含義，“掉下來的可能是冰,，一個主體由水冰構成,、里面夾雜宇宙塵埃的彗星殘骸，又叫‘臟雪球’?！?/p>

“一般認為隕石是有黑殼的,，但實際上，從月球上拿回來的巖石沒有黑殼,，有可能這一次少量隕石‘乘坐了’冰塊到達地球表面,，所以大家都認不出它?！睆垖毩謴娬{(diào),，這僅是他個人判斷，不代表原屬單位北京天文館,。

得到石棉瓦的第二天上午,，一位王姓隕石愛好者又給張寶林送來了一顆黃豆大小的黑色石粒，說是他三天前在河南與湖北交界處找到的,。張寶林初步判斷是隕石,，結合前一天的猜測，他認為這有可能是彗星表面的顆粒,，進入大氣后脫落了,。

張寶林將兩份樣品——斷裂的石棉瓦和黃豆大小的隕石——送往北京的實驗室，具體信息他稱不便透露,，截至12月31日,，檢測結果還未公布?！拔覀冞€在等待第二塊隕石出現(xiàn),，需要對比，才能下結論,?！?/p>

隕石獵人太古哥聽聞石棉瓦事件后，12月10日從吉林趕到楊姓農(nóng)戶家,，前兩天堵在院子里的人已經(jīng)散去,。女主人指著太古哥帶來的一塊嬰兒拳頭大小的隕石問，“如果是這樣的掉我院子里,，值多少錢,？”太古哥告訴她，這么大的目擊隕石,，普通的（品種）值幾萬,，稀有的值10萬、20萬,，然后問她：“有沒有,？”女主人轉身進屋,，“沒撿到?！?/p>

太古哥也聯(lián)系了王姓隕石愛好者,，他對王找到的這顆黑色石粒更加懷疑，“這個人不是隕石圈的人,，他沒有接觸過真的隕石,。而且也不確定是這次找到的，隕石圈有個現(xiàn)象叫‘埋雷’,，帶別地的隕石到現(xiàn)場,，說是這次撿到的?！?/p>

面對眾多質(zhì)疑,，張寶林主動打電話給記者回應：“為什么‘埋雷’？一為錢,，二為名,，第一，我得不著錢,，隕石捐給國家,，第二，我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很出名了,，作假會毀名,，沒必要。別人提出不同看法,，是別人的權利,，真對我有所傷害，（我）就直接通過法律解決問題,?！?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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名與利

送走兩份樣本后，張寶林離開了河南,，他要去海南一所學校做隕石科普,。退休后他接過一些商企的講座,，現(xiàn)在基本只和教育部門合作,，給學生講課，“成年人把隕石當作交易,，說起科學道理別人不一定感興趣,。”

太古哥回了吉林,。據(jù)他說,，現(xiàn)場不剩多少專業(yè)的隕石獵人,，“有的自媒體為博人眼球宣傳隕石價值上億，有的人為了暴富去搜尋隕石,?！彪m然沒有上億元那么多，但沒人否認這次的隕石值一個好價錢,。

圈內(nèi)人用國內(nèi)上一次找到的目擊隕石作為這次隕石的估價參考,，這顆隕石于2021年1月掉落新疆吐魯番，6月被找到,，是稀有的無球粒隕石,，價格達到上千元一克。

“（河南隕石價值）幾萬,、幾十萬還是有可能的,，”紫金山天文臺研究員徐偉彪說，他沒有再關注河南的進展,，認為找不到隕石是常態(tài),，“國內(nèi)還沒有按照計算范圍去找成功找到的案例。2018年找‘曼桂’（西雙版納的目擊隕石）,，很多隕石獵人,、愛好者去了，誰也沒找到,，最后都是當?shù)卮迕裾业?，所有的碎片大概有幾十公斤。當?shù)厝藢Φ乩憝h(huán)境很熟悉,?！毙靷ケ胝J為，靠收集隕石賺錢養(yǎng)家是不靠譜的,。

太古哥沒想過靠獵隕掙錢,，他另有主業(yè)，隕石只是他的愛好,。2008年他在吉林市隕石博物館看到1976年墜入吉林,、目前世界最大的石隕石后，對隕石產(chǎn)生強烈興趣,。十余年來,，他參與過不少獵隕活動，但沒有找到過一塊已被檢測確定的隕石,，他現(xiàn)有的隕石是花錢在新疆收來的,，由當?shù)啬撩窈褪凸と苏业健?/p>

新疆是國內(nèi)獵隕最成功同時最有傳奇色彩的地區(qū)，很多人還記得2016年的火焰山鐵隕石,，幾個石油勘探工人吃完飯去鄯善的戈壁灘上撿玉石,，偶遇一片隕石散落帶,，采集到幾千塊火焰山鐵隕石碎片，總質(zhì)量超過700千克,。他們年底撿到,，經(jīng)過中科院地球物理研究所鑒定是隕石后，拿到市場上販賣,，被人套出發(fā)現(xiàn)地,。于是那一年的春節(jié)，國內(nèi)外的隕石獵人蜂擁而至,，找遍了那一片戈壁灘,，又找到約100千克鐵隕石。

梁飛和徐浩繼續(xù)往南搜索,，在泌陽縣境內(nèi)找了十天后,，轉戰(zhàn)南陽縣和隨縣。梁飛認定這次隕石的價格會很高,，對一位當?shù)厝朔治觯骸半E石的價格看風化,、新鮮程度定價，河南的隕石有地點記錄,、有目擊,，普通的（品種）都要幾百塊一克，如果稀少的話會翻倍,，兩倍,、三倍、十倍都可能,?！?/p>

徐浩（左二）和梁飛（右二）在隨縣山區(qū)? 圖/徐浩提供

“總比中彩票的幾率大吧？”徐浩說,。雖然他還沒找到隕石,，但隕石已為他帶來了“好運”。連續(xù)二十多天發(fā)布獵隕短視頻,，他抖音賬號的粉絲從幾十個上漲到兩萬多,。他最早發(fā)布的兩個視頻，一個是“網(wǎng)絡雞湯”,、一個介紹電商推廣渠道,，幾乎無人觀看，而現(xiàn)在一個視頻的關注數(shù)能達幾萬,，據(jù)他說,，賬號內(nèi)所有隕石短視頻的播放量共有兩千多萬,。

徐浩決定以后從事隕石工作,。每天晚上回到旅館,，他便開始持續(xù)幾個小時的直播，直播時,，脖子上掛兩條隕石項鏈,。他介紹道，一塊是雕著八卦圖案的“雷公墨”,，是頂級大師給他設計的,，要真有人喜歡，他可以“忍痛割愛”,，另一塊是梁飛給他的利比亞黃金隕石,，這塊他舍不得。

很多人在直播間讓他在線鑒定隕石,。徐浩基本上都給出了否定的答案,，拿不準或者對方堅稱“自己的石頭很獨特”時，他便會喊梁飛幫忙看,。鑒定的空隙,，徐浩不斷拋出問題挑動粉絲的好奇，“想不想知道隕石對人體有什么好處,？”“想不想知道隕石最大的價值,？”

在徐浩口中，隕石有硅酸鹽,，“對人身體特別好”,，隕石見證了太陽系發(fā)展的歷程，吸收了宇宙的能量,，“你放在手里握一會兒就會發(fā)熱,，閉上眼睛，感覺心里非常靜”,，隕石最大的價值是“石隕石的粉末放在傷口上,，傷口很快就會愈合”。

張寶林觀看了徐浩的直播,，他指出：“隕石里面含有鎳,，是重金屬，撒在傷口上對人體有害,?！钡丝浯笃湓~外，他覺得徐浩說的內(nèi)容大多沒問題,，“人家在現(xiàn)場找,，都是花自己的錢，找到了,，獲得一些收入是正當?shù)?，沒找到,，自媒體流量大了,，當網(wǎng)紅,、做直播,，下一步接著賣東西,，也很正確,。想生活過得好,，沒什么錯,?！?/p>

直播中途,，徐浩有時會賣一些5克左右的隕石粒,，100塊錢一份。下一步,，他籌備在抖音上賣隕石飾品,，第一批飾品已準備好，他為此專門布置了一個飾品直播間,?！耙粋€隕石戒指大概千把塊錢左右，隕石掛墜大概七八百塊錢,?！?/p>

徐浩說制作飾品的隕石是這段時間收的，粉絲找他鑒定的隕石大多是假的,，偶爾有一兩塊真的,，他以十幾塊錢一克的價格收下，其他來源于梁飛為他介紹的收購渠道,。

左起分別為沖擊玻璃,、鐵隕石、橄欖隕石,、石隕石? 圖/南方人物周刊記者 聶陽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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價格洼地

隕石藏家梅華沒去現(xiàn)場,，他坐在自己位于北京古玩城的商鋪里，一邊泡茶一邊說：“我提供資料,，備好錢,，誰找到了，我就收,?！?/p>

兩年前梅華“追”過一次隕石。2019年10月吉林松原出現(xiàn)火流星后,，他在預估的落地范圍內(nèi)收集監(jiān)控,，跟著錄像里隕石的飛行方向一步步追蹤，追到后面很多監(jiān)控錄像已經(jīng)被新的記錄覆蓋，無法獲得更準確的方向,。

最后他在路邊無意中看到一塊黑灰色的石頭,，跟周圍的石塊顏色都不一樣，表面在陽光下折射出些許亮光,。梅華用手一擺，對著同伴喊,，“別動,，都別動”，他拿出手機拍照,，記錄經(jīng)緯度,，打電話通知記者，然后他小心用一張紙巾將石塊托了起來,，發(fā)現(xiàn)白紙巾被染黑了——這不是隕石,，而是一塊在運輸途中掉下來的煤矸石。

有過這次經(jīng)歷后,，梅華對獵隕這件事變得更謹慎了,。不過，去吉林松原獵隕的人并不多,，大多是專業(yè)人士,，而這次尋找河南隕石的人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多。

除了因為落地點河南交通便利,，梅華認為這與自媒體興起,、國內(nèi)隕石拍賣市場發(fā)酵以及近兩年中國航天事業(yè)的發(fā)展有關，“整個隕石圈呈爆發(fā)式增長,?！?/p>

2013年，梅華剛進隕石圈的時候,，國內(nèi)幾乎沒有隕石市場,。那年4月，長沙舉辦了首屆中國國際礦物寶石博覽會,，梅華第一次見到那么多隕石,，“并且全是真的?！?/p>

梅華以前做陶瓷鑒定,，他畢業(yè)于景德鎮(zhèn)陶瓷學院（現(xiàn)景德鎮(zhèn)陶瓷大學），“有時候你鑒定的結果別人不信,，你也沒辦法,。”相比起來，他覺得隕石圈純粹得多,，“真就是真,，假就是假，一檢測全出來了,，陶瓷可沒辦法切片送檢,。”他從陶瓷圈轉入隕石圈,，但還在古玩這個圈子里,。

“隕石收藏，國外玩兒自然科學,，咱們玩兒人文科學,。”梅華說,。

他以中國的賞石文化來賞鑒隕石,，“像太湖石，講究瘦,、漏,、透、皺的美,?！彼矚g造型好的隕石，“比如像個兔子,、像個鷹,。”有的收藏家執(zhí)著于集齊所有的隕石品種,，梅華不看重,，“那是科學家的事情?！?/p>

收來隕石后,，梅華給它們賦予象形意義，或者附加一些傳統(tǒng)文化元素,。他曾在一塊橄欖隕鐵的切面上請人刻了整面《金剛經(jīng)》,，用西北非石隕石雕刻成立體的鳳凰涅槃造型，碰上“對味”的人,，就可以出手,。曾有一個老板找來他的店里，特別喜歡他的收藏,，說找了三年總算找到真隕石了,。那天,，那個老板差不多包下了梅華店里三分之一的藏品。

2021年5月,，中貿(mào)圣佳的春季拍賣會出現(xiàn)了國內(nèi)首個隕石專場,，據(jù)拍賣行統(tǒng)計，成交率近90%,，現(xiàn)場及網(wǎng)絡參與競拍的人數(shù)眾多,。于是在12月30日的秋季拍賣會上，中貿(mào)圣佳又設立了隕石專場,。梅華所知的2022年幾場大型拍賣會,，都安排了隕石場，“它將會是一個常設項目,?！?/p>

梅華為兩次隕石專場提供了數(shù)件拍品,，包括一件重量為3880克的橄欖隕石立方體,，它的主體在2000年發(fā)現(xiàn)于新疆阜康，被譽為世界上最漂亮的橄欖隕石,。這件拍品在春拍的最終成交價為115萬元,，是那一場的最高紀錄。

這個價格沒到梅華的心理預期,，“國內(nèi)市場剛起來,，現(xiàn)在是價格洼地?！?/p>

梅華收藏的一塊新疆阜康橄欖石鐵隕石切片,，這批隕石2000年墜落，2005年在美國市場公開價為300美元一克? 圖/南方人物周刊記者 聶陽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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隕石的價值

河南隕石還未找到,，與此相關的騙局已經(jīng)層出不窮,。常見的有兩個故事：第一個故事是，“河南火流星即將出世,，國內(nèi)首次目擊鐵隕石”,，引人競價購買；第二個故事是,，“你找的這塊‘隕石’價值幾個億,，要不要參加拍賣？”高昂的鑒定費,、拍賣費,、宣傳費付出去后，以流拍收場,。

徐偉彪覺得騙局也是一種常態(tài),，任何收藏門類都存在騙局,，只是隕石的造假成本更低，“隨便在地上撿一塊石頭,，拿去夸大宣傳（就行）,，不像做假畫、假古瓷器,，還得找有基礎的人去模仿,。”同時,，大家對隕石了解比較少,，辨別能力弱。

有經(jīng)驗的隕石愛好者可以從隕石表面的熔殼,、氣印分辨一些基本特征,，但準確的鑒定需要專業(yè)儀器和專業(yè)人員分析。紫金山天文臺曾經(jīng)有一段時間幫忙鑒定外部送來的樣本,，幾年后關閉了這項服務,，徐偉彪解釋：“只有極少數(shù)是真的，很多老百姓接受不了鑒定結果,，還反過來埋怨你,。”至今,，紫金山天文臺每天都接到無數(shù)個尋求鑒定的電話,，工作人員不堪其擾。

梅華和朋友合開了一家隕石文化公司,，接受隕石鑒定,，支付少量金額可以先做一次視頻鑒定，由梅華或朋友肉眼判斷,，他們覺得真是隕石,，再上專業(yè)儀器，最后請徐偉彪做分析,。梅華說,，第一步的收費，主要也不是為了賺錢,，而是設一個“門檻”,，“來投機的人太多了，如果這點錢都不愿意出,，說明他自己知道石頭是假的,。”

科研機構和收藏家之間存在互惠互利的關系,，紫金山天文臺隕石樣本渠道之一就是收藏家捐贈,，收藏家捐贈至少20克隕石樣本后,，能借助科研人員的檢測信息，請科研單位幫忙申請這批隕石的國際命名,，國際命名意味著一批隕石獲得國際公認的“身份”,，收藏價值更高。

不久前,，徐偉彪看到梅華有一塊內(nèi)蒙古中鐵隕石切片,，他研究中鐵隕石好多年，希望能在其中找到新的科研結構,，梅華的切片讓他眼前一亮,，他請梅華把所需部分切割下來捐贈。梅華非常配合,，直接將隕石寄往紫金山天文臺,，讓徐偉彪自行切割，“隕石的科研價值一定是第一位的,，有的東西在我這沒用,，在他那不一樣?！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