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牛皮紙包裹的月亮”展覽現(xiàn)場（圖：Alessandro Wang）

我給你一顆洋蔥/那是用牛皮紙包裹的月亮/它肯定會發(fā)光/就像愛,，細心地解開/

給你/它會使你流淚、看不清東西/跟愛人一樣,。

這是英國女詩人卡羅爾·安·達菲《情人節(jié)》詩句中的一段,，安·達菲是英國三百多年來第一位女性桂冠詩人，她的詩句,，成為榮宅這次展覽《牛皮紙包裹的月亮》之靈感來源——瑞典藝術家Nathalie Djurberg和Hans Berg用木炭和粘土制造出一場幻境,，也像洋蔥頭月亮一樣，月光所代表的浪漫因子被消解了,，替換成日?？梢娭铮鐞矍楸惶鎿Q成暴力,、欲望,、權力和荒誕，然而這樣的月亮以及這樣的愛情依然有迷人之處,，因為它們充滿刺激性,，讓你雙目刺痛、輕度不適,，而又欲罷不能,。

上海的榮宅是一個奇特的空間，作為榮宗敬家族的舊宅,，這棟建筑的風格無疑高雅又端莊,，但它對一切古怪的外來物卻有著極強的消化能力，其迷宮一樣的內(nèi)部結構,，讓觀展成為揭秘和探險,，每次PRADA基金會在榮宅的藝術展都成了一場懸念——看看這次老宅子又是怎么被挑戰(zhàn)，被賦能,，然后跟新內(nèi)容撞出火花來,。

“牛皮紙包裹的月亮”展覽現(xiàn)場（圖：Alessandro Wang）

Nathalie Djurberg和 Hans Berg的雙人組合是基于定格動畫的原創(chuàng)影像，Nathalie負責雕塑粘土,、腳本和拍攝,，而Hans則負責音效，那種怪誕簡約,、令人不安的音樂在古宅里似有似無地飄動著,，催眠了每一個人,。

在藝術現(xiàn)場觀看視頻，和在網(wǎng)絡上觀看是完全不同的體驗,。正如Nathelie意識到的那樣,，她可以用超輕粘土制作出看起來非常可怕,、或者非常有沖擊力的作品,，也可以在社交媒體上傳播，但網(wǎng)絡上一切都“流動得太快了”,，巨量的信息會掩蓋掉表達,，而在榮宅里實地觀看，你必須“待在那里”——疫情讓藝術家無法抵達中國,，他們只能遠程參與觀看者的“待在那里”,。 ??

“這會是一個比在Facebook或Instagram上瀏覽更加費時費力的選擇，我們得適應慢下來,，并對這種慢下來感到自在,，你必須堅持下去，不要逃跑,?！痹谌蛞咔榈拇蟊尘爸聦徱曔@些略帶暗黑的作品，其中的寓言意味不言自明,。

Nathalie Djurberg與Hans Berg（圖：Wynrich Zlomke）

策展人楊北辰說,，這對雙人組合的藝術是“怪物的百科全書”，他們囊括了怪物史上的許多經(jīng)典風格：哥特式的,、弗蘭肯斯坦式的,、小紅帽式的、卡夫卡式的……

你會被這些暗黑的視頻迷?。阂恢挥媚咎客砍傻睦窃卩哉Z它的愛情觀,，在它嘴里出現(xiàn)的那個女人，聽起來就是女權主義者極力反對的那種瑪麗蘇女性,；弗拉戈納爾的名畫《秋千》被重新定義了,，畫面里那個不穿內(nèi)褲就蕩起秋千的洛可可女孩，在動畫中被描繪成野心,、欲望的一個化身,，她那粘土捏就的眉毛一歪計上心來，男人就乖乖淪為石榴裙下的俘虜……北歐素有暗黑童話的傳統(tǒng),，《格林童話》的原版曾讓許多孩子在黑夜里被嚇到哭泣,。這個世界并非為傻白甜準備好的蛋糕，在藝術家的重新編撰,、重新講述中,，童話再次成為了精神錯亂的怪誕版本,。家庭不是港灣，而是吐著長舌頭和露出獠牙的房屋,。月亮不再靜謐,，它長出了攫取的四肢……成人的童話不可能簡單地講述美好，相反,，它們想探討復雜的人性是如何讓美好之物同時滑向貪婪與墮落。

展廳四個角落里循環(huán)往復的流體和泥漿（視頻作品《瀑布變奏》）,，似乎是對所有作品的點題,，這些液體不斷地循環(huán)、飛濺,、粉碎又匯聚,，它們是大自然里一切液體的擬態(tài)，比如瀑布,、海洋,、山泉，但也輕易讓人聯(lián)想到人體的內(nèi)部器官,，聯(lián)想到一切生物體的消化和生殖,，我們的進食、排泄,、交配,、受孕、出生……也是遵循幾乎同樣的的流體力學,。液體意味著潔凈,、洗滌、生命,，但同時也意味著污濁,、潰爛和吞噬。

粘土是神奇的媒材,，它簡陋,、廉價、唾手可得,，往往成為孩童手工的首選材料,，幾乎沒有技術門檻就可以徒手捏合，鮮見藝術家重視粘土,，用它來做雕塑,。但粘土有一種怪誕的物質性，脆弱,，粗放,，本質上是一種泥巴,，來自土壤，既是有機材料,，又是無機材料,，天然自帶開放性。它是鄭重其事的反面,，一切都像因陋就簡,、臨時起意，粗野而生機勃勃,。當粘土捏就的大型鮮花在古宅中開放,，背景是晨曦和暮光的無限交替，虛幻的東西突然具備了巨大的說服力,，讓人相信這個星球確實具備了再生的可能,，那些曾經(jīng)被破壞的事物，將在狂歡中重新綻放,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