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特約撰稿 韓茹雪 編輯 黃劍 [email protected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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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玉環(huán)被無罪釋放后，他的家人寫了封長信,，列出很多要感謝的人,，排在第一位的是王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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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飛是張玉環(huán)案再審的辯護律師,，也是推動這起冤案平反的重要角色,。張玉環(huán)平反回家后，面對一眾媒體,，想邀請他一起站到鏡頭前,。王飛拒絕了，“現(xiàn)在我已經(jīng)不重要了,，更想看到你們一家團聚,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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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6年大學(xué)畢業(yè)成為律師至今,，王飛參與了“5·24樂平奸殺碎尸案”,、“廖海軍案”、“李思俠案”等辯護,，當(dāng)事人均成功翻案,，他也因此進入公眾視野。告別張玉環(huán),，他匆匆踏上前往下一個案子的路途,。在這條由一個個案件連接的路上，他已經(jīng)走了14年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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關(guān)注人的命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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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刊記者見到王飛,，是在9月19日下午兩點,。前一天,，他剛從外地出差回京，兩個小時之后,，還要接受另一個采訪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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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的午飯是從樓下打包的一份熱干面，快涼了才匆匆吃掉,。張玉環(huán)案平反之后,，他每天要接待五六撥尋到律所的當(dāng)事人家屬,，至少能接到十幾個求助電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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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種忙碌幾乎貫穿他整個律師生涯,。深圳,、衡陽、?？?、廣州、棗莊,、遵義,、赤峰，這是他2020年9月去過的城市,，白天辦完事情,，晚上飛到另一個城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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律師的工作通常是圍繞案件展開,，但王飛更愿意深入了解案件背后的故事,，關(guān)注人的命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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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玉環(huán)案之前,，作為一名刑辯律師,，王飛參與過多起冤案平反的工作。張玉環(huán)案之所以能引起如此廣泛的關(guān)注,，他認(rèn)為,，“與關(guān)押時間更長、案子錯得離譜有關(guān)”,，更多的是案件本身人物有亮點,，有情有義的前妻、堅持奔波的醫(yī)生,、參與報道的記者等等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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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到這一案件之初，王飛和一些記者溝通,，得到的更多是消極回應(yīng),，大家普遍覺得張玉環(huán)案沒什么“特點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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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年舊案沒有新進展,，王飛決定去張家村看一看,，更加立體還原張玉環(huán)這個人、這個家庭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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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案子是扁平化的東西,，沒有直觀感受，更應(yīng)該看到案子背后的人，每一個人,?！蓖躏w在張家村待了一周多，走訪當(dāng)年的案發(fā)地,，見張玉環(huán)的家屬,、村民，用手機拍成視頻,，把訪問到的人和故事,，提供給媒體，引起更多的關(guān)注,。這在一定程度上,，也推動了案件再審進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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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(dāng)事人的遭遇經(jīng)常讓王飛感同身受,。有時他不由得想,，自己只是運氣好一點，不然完全可能與當(dāng)事人面臨相同的命運,，“聽他們講述,，我覺得自己像被關(guān)進籠子，我是清白的,，但不得不面對長時間的關(guān)押,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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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飛記得在江蘇昆山見過一起冤案的當(dāng)事人荊獻柱,。2000年,，安徽渦陽縣一名19歲少女的尸體被人發(fā)現(xiàn)。半年后,，新婚不久的車超被警方鎖定為嫌疑人,，一同被帶走的還有他的哥哥車雪峰、表弟李勇,、哥哥戰(zhàn)友荊獻柱,，這起案件后來被稱為“安徽車超奸殺案”。2001年,，一審判決車超與荊獻柱死刑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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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飛是申訴階段李勇的律師。最初抓進去的4個人,，稱遭刑訊逼供,，都認(rèn)了罪。四年后,，辦案人員調(diào)查發(fā)現(xiàn)案發(fā)現(xiàn)場僅有兩個人的腳印,，不可能是4個人作案，荊獻柱和車雪峰最終被判無罪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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時隔多年,，荊獻柱被釋放后，選擇在江蘇昆山生活,，“不想回去,，恨一直伴隨著，我得逃離,?！?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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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荊獻柱的講述中，他是黨員,，當(dāng)過兵,，參加了九八抗洪，拿過很多榮譽,。當(dāng)年正是一腔報國熱情的時候,，被當(dāng)頭一棒，毀掉了人生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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漫長的接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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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種遭遇帶給王飛很大的震撼,，也讓他對代理陳年舊案更加堅持。最近一段時間,，王飛在為黑龍江一起舊案的申訴進行調(diào)查取證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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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3年9月，黑龍江省齊齊哈爾市一條地溝里發(fā)現(xiàn)一具高度腐爛的女尸,，田志娟,、田志軍姐弟被認(rèn)定為兇手，17年來姐弟倆一直在喊冤,。該案經(jīng)一次撤訴,、四次發(fā)回重審，最終兩人以故意殺人罪被判處無期徒刑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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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殺人命案,，不認(rèn)罪、不賠償,，在當(dāng)時那個年代是‘必死無疑’的,，但這個案子卻沒判死刑或死緩，僅僅是無期徒刑,，這是非常蹊蹺的,。”原審辯護人遲夙生至今對這起案件記憶猶新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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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80年1月1日,，我國《刑法》與《刑事訴訟法》正式實施,，遲夙生此后就走上律師的道路，是新中國第一代刑事辯護律師之一,。在當(dāng)時的體制下,，律師是法院下屬工作人員。案件在公安機關(guān)偵查階段和檢察院審查起訴階段,，是沒有律師參與的,，直到進入法院階段才能有律師介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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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時候一年做一個案子和做一百個,，拿的工資是一樣的,，還在行政體制下?！边t夙生回憶,，特殊的歷史背景下，她覺得當(dāng)時做律師雖然掙得少,，但和法院是“一伙兒的”,、“那時候刑辯沒有今天困難”，合理的調(diào)查取證意見更能被法院聽取,，而現(xiàn)在律師具有私權(quán)之后,，介入很多案件反而棘手，難了很多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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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(dāng)年田氏姐弟案,，遲夙生曾做了大量的調(diào)查取證，發(fā)現(xiàn)在偵查機關(guān)認(rèn)定的死亡時間之后,，死者曾與多人通話,。這份關(guān)鍵證據(jù)卻被“隱匿”在公安偵查階段，未移送到檢察院,。遲夙生是在法院階段介入到案件中,，按照當(dāng)時規(guī)定，只能查閱檢察院交到法院的主要案卷,，而非全部,。她經(jīng)過大量取證，發(fā)現(xiàn)諸多疑點,，一再堅持證據(jù)存疑,，最終讓田氏姐弟未被判處死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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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如果這個案件我沒頂?shù)降?，那絕對是不負責(zé)任的刑辯律師,。”遲夙生今年64歲了,，身體狀況大不如前,，她感到自己“年齡大了,，隨時會終止”，遂找到王飛律師,，希望他能繼續(xù)完成這個案件,。十幾年倏忽而過，當(dāng)事人在監(jiān)獄中度過了漫長時間,，持續(xù)喊冤,；另一邊,，案件已經(jīng)在兩代刑辯律師遲夙生和王飛之間完成接力,，繼續(xù)尋求平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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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冤假錯案是欠下的債,，必須還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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平反一個案件,，為什么如此艱難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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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最大的阻力來自于人,，”結(jié)合田氏姐弟案,，遲夙生記得，當(dāng)年“破案”后,，公安機關(guān)不久就接受表彰,，很多警察因立功被授獎，電視廣播大力宣傳,；辦理該案的檢察長支持起訴田氏姐弟,，而追求百分之百的辦案正確率是當(dāng)時檢察院“業(yè)績”考核的一部分，“不管對錯,、不能認(rèn)錯”,；案件到了法院，法院不能不判,，也不能硬判,，造成了那個年代如田氏姐弟案一般“殺人命案不認(rèn)罪、不賠償,、不死刑”的蹊蹺結(jié)局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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借張玉環(huán)案平反的契機，有來自司法系統(tǒng)內(nèi)部的文章聚焦冤假錯案的“隔代糾正”現(xiàn)象,。作者劉哲,，是北京市人民檢察院的檢察官，曾出版《你辦的不是案子,，而是別人的人生》,、《法治無禁區(qū)》等個人文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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劉哲曾接受《南方周末》專訪,，在自述中提到：“假設(shè)你是一個法官,，如果你要觸碰近期判決的案件,，那這個案件的偵查人員、檢察人員,、作出原來判決的下級法官,，包括他們的領(lǐng)導(dǎo)，都還在位,。你如果形成一個決定,，把之前的判決推翻，他們的利益馬上受損,。并不是說他們與案件本身有多少利益糾葛,，而是他們會被追究責(zé)任，可能被處分,。那你自己的利益也可能受到影響,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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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種利益關(guān)系導(dǎo)致司法系統(tǒng)內(nèi)部往往沒有糾錯的動力,。外力介入帶來的沖突是更劇烈的,，王飛有時說話強硬也會招致司法人員的不滿，說他是“偏激的律師”,，但他堅持“你把他換成你的家人,，如果你的家人遭遇這樣的事情，你希望是什么律師,，是彬彬有禮,，遇到有不合法、不公平的東西,，被人阻擋出來就回家,、認(rèn)命的律師，還是不斷抗?fàn)幍穆蓭??！?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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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王飛看來，平反冤假錯案對司法系統(tǒng)是加分的,，大家能認(rèn)同,，司法系統(tǒng)會犯錯誤，犯了錯誤之后,，應(yīng)當(dāng)實事求是去糾正,，這兩年最高檢、最高法的相關(guān)報告也對冤假錯案平反作出了正面回應(yīng),，這是鼓舞人心的,。隨著張玉環(huán)等案件平反，人們也能看到司法環(huán)境正在逐漸完善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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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近接到的案件中,，來自河南的當(dāng)事人林強讓王飛印象深刻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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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強在多年前因被懷疑是殺人犯而入獄，被判處死緩,，服刑16年多后,，出獄?；氐郊抑?，他一個人住在屋里，家人不能理解他,。兒子已經(jīng)成家,，有了孩子，林強想抱抱孫子,，兒媳婦拒絕,，悄悄跟丈夫說,，“他是個殺人犯,，你不知道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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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飛看過案卷相關(guān)材料,，從證據(jù)的方方面面來看,，他相信林強是無辜的。講到近況,，林強非常落寞,，“我是無辜的，沒有做過那個事情,?！蓖躏w回答，“我理解你,?！?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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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沒有證據(jù)，怎么能說一個人是殺人犯,？按照這個邏輯,，我們每個人都可能是殺人犯，只是沒找到證據(jù),，這是很混賬的邏輯,，”王飛篤信“疑罪從無”的準(zhǔn)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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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認(rèn)為部分警察實施刑訊逼供的原因,，不一定是利益驅(qū)使一定要破案,，而是那種樸素正義，“我看這個人就是干了這個事,，實際就是一種猜測,，認(rèn)為對方是狡猾的,，那么自己打人也是正義的?！?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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推動冤假錯案的平反,，王飛覺得更大的阻力來自于利益層面，而非辦案人員“樸素正義”與“疑罪從無”司法概念的分歧,，“只要立場上實事求是,，（結(jié)果）都沒有太大的差異?！?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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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飛不喜歡強調(diào)宏大概念,，他認(rèn)為國家、集體都是由人組成的,。過于關(guān)注宏大的,，可能會忽視個體的訴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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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喜歡讓每一個人得到他應(yīng)該得到的東西”,，王飛覺得,，冤假錯案是國家欠下的債，必須還,，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,，“欠債的人，哪里能說我過幾年再還,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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懸在刑辯律師頭上的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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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為一名刑辯律師,，王飛經(jīng)常要面臨無數(shù)次的重復(fù)、時進時退的等待,，甚至“纏斗”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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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5年，餐飲企業(yè)真功夫股東發(fā)生沖突,，人文學(xué)者許丹寫書《真功夫你不要學(xué)》,。許丹后被真功夫大股東之一潘家以涉嫌誹謗起訴，代理律師周澤等也被起訴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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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沒完沒了的折騰,，死纏爛打的做法”讓周澤感到煩悶，他找了同行王飛在內(nèi)的一些律師,，共同應(yīng)對這起案子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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蓬江、天河,、東莞,、武漢、岳陽、成都,、海淀,，王飛等人轉(zhuǎn)戰(zhàn)多地，參加了多次庭審,，經(jīng)過4年左右的努力,，案件終于平息，潘家不再纏斗,。這讓周澤覺得王飛很能堅持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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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5年，周澤成立北京澤博律師事務(wù)所（下稱“澤博律所”）,，2018年王飛加入成為合伙人,。事務(wù)所規(guī)模不大，周澤覺得剛剛好,，與各個方面打交道,，有時會面臨一些風(fēng)險，出現(xiàn)意外更容易應(yīng)對,，如果規(guī)模太大,，萬一停業(yè)，會影響太多人的生計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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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種“意外”并不少見,。王飛在代理李思俠案過程中,，被當(dāng)?shù)厮痉ㄏ到y(tǒng)投訴,，說在“網(wǎng)上惡意炒作案件”，直到李思俠的案子最終獲得“不起訴”結(jié)果,。同在澤博律所的律師王興,，在代理清華大學(xué)付林案期間，律師執(zhí)業(yè)證年審被暫緩考核半年,，直到付林案撤訴,，事情才平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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通過微博等網(wǎng)絡(luò)平臺進行公共表達,、反映案件信息,、為被告喊冤的過程中，王飛等律師往往承擔(dān)著較大風(fēng)險,。這種風(fēng)險一定程度上來自辦案機關(guān)的投訴,，導(dǎo)致律師年度考核受到影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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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們有正常監(jiān)督的權(quán)利,，這也是正常,、應(yīng)該的，他們要投訴,，我們?nèi)?yīng)訴就好了,?！敝軡煞Q這已經(jīng)是常態(tài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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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為刑辯律師,，更大的困難是案件本身難以推動,。王飛擔(dān)任辯護人的車超案，再審被駁回,，目前來看是失敗的,。這樣“失敗”的案件，常常是多數(shù)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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成功的是少數(shù),，“有時候能解決取決于偶然性因素，而沒有一個完善的錯案糾錯機制”,，王飛認(rèn)為張玉環(huán)是幸運的,，他從接手這個案子到最終平反，時間是三年多,。而他經(jīng)手的更多類似案件,，常常被拖延很多年，遲遲沒有結(jié)果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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介入張玉環(huán)案后,，王飛看完案卷材料，認(rèn)為張玉環(huán)無罪,，積極主張申訴推動,。但也有“推不動”的時候，王飛回憶,，在法院“立案不查”的階段,，江西省高院曾說一個月給答復(fù)，后來拖了幾個月也沒有回應(yīng),。他給江西省高院,、江西省檢察院寫信，甚至寫信給江西省省委書記,，寄到省委辦公廳,。每封信大概三四千字，把案件的冤情展示出來,。最終,，他得到確定的回復(fù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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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玉環(huán)已經(jīng)平反,，更多的案件還擠壓在王飛的辦公室,，“實際上對一些沒有被平反的錯案當(dāng)事人是不公平的，他只是運氣不好?！?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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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觸的陰暗面越多,，反而人越陽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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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事律師工作數(shù)年，王飛認(rèn)為對自己影響較大的人和事,，是結(jié)識王克勤和在大愛清塵工作的經(jīng)歷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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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愛清塵基金，源自2011年6月由記者王克勤聯(lián)合中華社會救助基金會共同發(fā)起的“大愛清塵·尋救塵肺病農(nóng)民兄弟大行動”,，是專項救助中國600萬塵肺病農(nóng)民工,，并致力于推動預(yù)防和最終基本消滅塵肺病的公益基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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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和大愛清塵基金打交道中,，王飛看到這個世界上有很多需要幫助的人,。他記得湖南有個叫彭連喜的塵肺病患者，去世的時候拿著一張報紙,。志愿者去他家探訪的時候,，當(dāng)?shù)孛襟w拍下了這個畫面。在生命的最后一刻,，彭連喜呼吸困難,，但手里攥著這張報紙。王飛覺得彭一方面可能是感恩,，另一方面,，代表著某種“安心”，有一群人在幫助他和他的家庭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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塵肺病人基本都知道,，有一天會離世，甚至有人給自己刷棺材,?！霸谒麄兊慕嵌龋译x開沒問題,，只要我孩子的學(xué)能繼續(xù)上，我家庭能繼續(xù),，有一群人在關(guān)注我,，我隨時可以走?！蓖躏w在和他們相處的過程中,，自身受到不少觸動。從2012年開始,，他一直作為志愿者,，業(yè)余為大愛清塵的塵肺病人提供免費法律咨詢服務(wù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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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經(jīng)常告訴塵肺病人的話，如今也常說給冤案當(dāng)事人,，“你不要來感恩,，我?guī)湍闶菫槲易约海皇菫槟?，你不要覺得心理上有包袱,，不要有這種想法?！蓖躏w覺得自己從中汲取到了力量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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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飛能體會到別人的處境，他覺得與自己出身底層有一定關(guān)系,。1982年,，王飛出生于河南省南陽市淅川縣，位于河南,、陜西,、湖北三省交界，丘陵居多,，經(jīng)濟并不發(fā)達,。父親是一名鄉(xiāng)村教師，經(jīng)常要翻幾座山去上課,，有時候一周只回家一次,。母親沒什么文化，樸實持家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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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為父親的職業(yè),，王飛從小可以比身邊同齡人接觸到更多外界的信息，也更堅定要去外面的廣闊世界闖一闖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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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學(xué)時,，他選擇了法律專業(yè)，喜歡看央視的《新聞?wù){(diào)查》,，至今對于郝勁松那一期印象深刻,。郝為了五毛錢的發(fā)票打官司的事情，讓王飛感受到了一種為權(quán)利而抗?fàn)幍镊攘?，他想在生活之外,，關(guān)注更多社會中那些真實的、正在發(fā)生的事情,，覺得這是最有力量的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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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做了多年刑辯律師之后，王飛有時候會被問到,，為什么如此關(guān)注社會陰暗面,?！安魂P(guān)注它就不存在嗎？”王飛想法堅定,，“我只是關(guān)注,，不是制造者。如果不關(guān)注,，這個陰暗面會無限擴大,，會吞噬掉光明。我們關(guān)注它,，是為了盡可能讓它縮小,，讓陽光更加普照大地?！?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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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在這個過程中,，王飛也遇到過不少階段性焦慮，尤其是在一些案件“推不動”的時候,。但這種焦慮沒有帶來心理上的抑郁,，“有時候我覺得接觸陰暗面越多，本人越陽光,，會感覺自己在改變它,，去做一些事情，這個過程中內(nèi)心是踏實的,，相信這個事情的意義,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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工作的碎片空閑里,，王飛喜歡親近泥土,、接近自然。他能想到的最好的休息方式,，就是去山里,，找個風(fēng)景好的地方，隨便躺一躺,、走一走,，“泥土最有力量，萬物來自于泥土,，我們最后也會回到泥土,，躺在土地上覺得特別踏實，它會給你力量,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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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文中林強為化名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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