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網課和答辯太多,。本周四次網課,，兩整天答辯,，精疲力盡,?！?/p>

6月的第一周,，采訪完影評人,、北京電影學院教授張獻民,，我在微信上一邊和他確認稿子的細節(jié),，一邊追問他，大概哪天能寫完這一屆“十薦”的綜述和影評,。他有點抱歉地給予上述回復,。微信語音里透出街道的喧囂聲，恰似他這些天的忙亂,。

他終究還是在6月8日晚上發(fā)出了綜述,，沒有違背他一周前在微博上的承諾：“綜述和短影評估計這個周末能弄好?！?/p>

原本,，“十薦”就是純個人的項目。沒有任何官方或非官方機構要求張獻民做這件事情,。2017年末,，他在微博宣布，自己會在網絡征集獨立影像作品,，集中一段時間（20-30天）看完后推薦10部他心目中的佳作,，并撰寫一篇綜述和獲推薦作品的影評。

在中國獨立電影界,，張獻民的影評有見地,，他做過監(jiān)制、辦過響當當的活動,，還在不同代際導演的作品里當過演員,，是個繞不過去的關鍵人物。兩年多前,，國內影展不乏,，但有組織的獨立影像展示空間已漸漸式微。一個人的觀影和影評,，有“氣魄”,，也相當耗費體力和腦力。進入首屆“十薦”的好幾位創(chuàng)作者,，后續(xù)都憑借他們的作品入圍了國際影展,，且斬獲獎項。

那這一屆的片子及其作者和上次會有哪些不同，他有哪些體會,？今年四五月間,，一得知他在征集第二屆“十薦”作品，我便立刻和他聯系,。

他說自己還在“閉關”觀影中,，等全都看完后可擇日受訪。

一等便到了5月下旬,。

那天,，在黃亭子張獻民的工作間和樓下的串吧里，他的講述持續(xù)了半日,。

見他以前,，原本以為，一個人的影評和推介,，在外人看來也算是件功德之事,。以張獻民的段位和閱歷，對種種爭議與壓力也足以“四兩撥千斤”,。沒想到,，見面的頭一個小時如同一場漫長的“說明會”：第一屆“十薦”出來，“北電教授不務正業(yè)”等爭議便纏繞著他,；繼續(xù)做這件事的合理性在哪兒,；個人話語權與作者期待之間的關系；不論他還是媒體,，言說的空間有多少……他都存著疑問,。

?“‘十薦’這事兒，就是給他們（年輕的創(chuàng)作者）多續(xù)一口命吧,?！彼f了好幾遍。

當然其中的一些作者并不這么看,。入圍首屆“十薦”的新作者鄭陸心源畢業(yè)于南加大電影學院,，是個蠻篤定的女孩。張獻民不光看了她投遞的短片《在死海里醒來》,，還看了有她出演的《然后》,，和《feverish》?！叭慷唐v述了主角從感情的低谷經歷一個高潮或爆發(fā)期再重歸感情低谷,，從劇作的角度,，都相當完整和凝練,。”

他也會關注到一些細節(jié)和倫理問題?！耙驗槲遗牡氖俏以诿绹氖矣?，有些鏡頭拍得比較私人。他會問我,，對方是不是了解自己在什么處境中,，是否知道可能會有更多人看到這個影像?！编嶊懶脑凑f,，“我告訴他，這算是半虛構,，不是觀察式的紀錄片,。大部分時間對方都自知，場景有架構,。像其中女主角使用安全套時拿著番茄醬,，她的演示有錯誤成分，這會引來觀眾認為她無知的判斷,。但其實這里有演繹和設計,。演員不是一個被利用的生命素材。他是顧忌這里頭有沒有倫理上的危險性,?！?/p>

無論有沒有“十薦”，像鄭陸這樣有自我意識和個人美學的作者,，都將沿著自己開拓的軌跡走下去,。她和其他“十薦”入選者后來在國際影展獲獎，張獻民為他們高興,，卻不希望自己與他們之間有所謂的“強綁定”,。“好像他們是因為我才怎樣,，未來雙方‘綁’在一起,，絕不要這樣?！?/p>

采訪初稿里,，曾提及他趁著去西湖紀錄片大會，和鄭陸心源,、祝新一起吃了頓飯,。張獻民看完立馬給我電話糾正：“那天因為日程繁忙，只匆匆忙忙聊了三四十分鐘,。服務員給我們倒了點水,，飯是一口也沒吃,。鄭陸心源她還是特地結束了家庭旅行后，從蕭山機場過來,，這件事我特別不好意思,。和祝新還有過幾面之緣，但私聊也幾乎沒有,，還蠻遺憾的,。”

稿子里還寫到他在耿軍等人從影路上的扶持,，他說,，“你們媒體自行處理吧，但我看著還挺肉麻的,?！?/p>

他身上兼有學者、講師,、藝術家和活動家的氣質,。評論影像時一針見血，發(fā)言時不留情面,；熟稔之后,，他待人多半謙和、妥帖,，在乎他人感受,；曾經在創(chuàng)作者、評論者,、產業(yè),、管理部門之間穿針引線，開啟對話,。也會給人留下“不知所云”,、“謹慎圓融”甚或“冷淡”的印象。婁燁寫道,，“實際上,，你過段時間慢慢地就會懂得他為什么那樣去說，那樣去做,，他也不著急非得讓你明白什么,，愛懂不懂，隨你便,，沒關系,，沒我什么事，這就是張獻民,?！?/p>

六七年前,，我行我素的張獻民曾去各地拜訪獨立電影人，他稱之為“回訪”,。他看見，董鈞的辦公室堆滿了學生的作品,，王我的空間一直被建筑材料占據,，周浩在當時供職的媒體的狹小辦公室里，有臺報社的PC電腦,。那一趟趟的“回訪”里,，他從昆明去曲靖、從深圳坐大巴去東莞,、坐夜車從古丈經過張家界去石首,、從廈門坐大巴去寧化、坐綠皮火車離開開封等,。然而那些對談,，十個里面沒有留下一個?！岸鄶登度胗洃浂?。過眼云煙?！?/p>

在曲靖他找到宋川,，后者請他喝苞谷酒，說苞谷酒多數是假的,，自己礦泉水桶里的是真的,。而且他將要拍的就是真假苞谷酒的故事。然而訪談不是件容易的事情,。有人說著說著,，希望他不要再錄了；有人用飯局酒局來推辭安靜和正式的交談,。有人不愿意談自己,，只愿意講未來要拍的各個故事；還有的問別的導演是否收入比他更好,。

“有朝一日,，那次回訪所得，會形諸文字嗎,？”

他沒有給予確切的答復,。但以他的心性，我覺得遲早會——無論是否有面世的一天,。

這屆“十薦”綜述在影視新媒體“第一導演”出來,，有讀者跟帖說“獨樂樂不如眾樂樂”,，追問何時能看到影片。也有提意見的,。綜述結尾張獻民提到某幾部作品“靈感來自電影的影片,，有時難以判斷它是否模仿得比較精良，或是一個游戲”,。幾小時后,，一位參演投遞作品的女演員留言，對“模仿”一說表達了不滿,。

“第一導演”于是跟帖回應：從評論的角度“模仿”這個詞沒問題,，它不是狹義的抄襲之意，就是表達滯后,，而從創(chuàng)作的角度導演表示反對也沒有問題,，這關乎創(chuàng)作現實及尊嚴維護，不存在定論,，這就是爭議……

雖然這并非張獻民本人的答復,。但我猜測他的心緒大抵是：“盡管來吧。各種聲音濺起,，遠遠好過,，一切都在水面之下?！?/p>

他注定要做那個扔石頭的人,。